此时我才注意到，岑苍栖的五官轮廓长得不像婆婆，也不像公公。
但也不太像是捡来的，以我目前对人性的了解，没有人会尽心尽力的抚养一个痴儿长大并四处奔跑替他求医问药。
如果有，那就有。
“人可多，阿栖不能乱跑知道吗？”婆婆耐心的叮嘱着岑苍栖。
像是想更放心一些，索性将我们俩的手抬起，握到了一处。
眼看着岑苍栖紧紧的牵住了我，婆婆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招呼着我们一起出门。
徐叙则大步跟在了我身侧。
他们身形相似，一左一右，倒是让我莫名生出了一种被保护的感觉。
太诡异了。
走出家门，我才发现今天的天气似乎不是特别好。
前两日都是朗朗晴空，眼下正值中午，天空却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回去拿几把伞。”婆婆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连忙让公公折返回家。
我们则放慢脚步，继续往村长家里走。
也就两三分钟的路程，没一会儿便到了村长家热闹嘈杂的院子。
厨房里的肉香已经四溢，不少许久没开过荤的村民已经蠢蠢欲动咽起了口水。
我身上这香膏似乎抹的有些多余。
听婆婆说，猪是村长家的，其余的荤菜便是岑家送去的几只鸡。
所以大家在看到我们一家人的时候，倒也没有什么难看的脸色，仿佛之前闹出的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小梅一家人和强子父母也都在，只有他们的眼神带着毫不遮掩的怨毒。
但在这种场合，他们不敢喧宾夺主闹什么幺蛾子，只得生生忍着。
只是到了落座准备开席的时候，却始终不见公公拿着雨伞回来的身影。
“这老头子，上哪去了呢？”婆婆东张西望在其他桌上寻找着他的身影。
“兴许在屋里坐着呢？”我环顾四周，院子里没有看到公公，只好将目光落在了村长家的堂屋里。
村里的人也不算少，这会儿都聚在一起吃席，院子里是肯定坐不下的，所以堂屋还摆上了两桌。
上菜的人来来往往，时不时隔绝了我与婆婆的视线。
婆婆坐不住，只好起身准备进屋里寻。
“妈去找找，你们先吃。”
“嗯。”
我漫不经心的咬着筷子头，转头对上了徐叙的视线。
也没注意刚端上来的肉菜在一瞬间被哄抢一空，甚至还有用手抓的，生怕动作慢了，便少吃一口。
那些肥肉因为煮的过于软烂，从他们指缝中滑溜溜的掉到了桌上。
下一秒，便被提溜着塞入了油光发亮的嘴里。
我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连手中的筷子都放下了。
“我公公还没来。”刚与徐叙说完，婆婆便急切的从堂屋里走了出来，直奔大门外而去。
徐叙察觉到我心底的顾虑，迅速起身跟了上去。
“我陪她去找。”
就这么几步路的距离，公公就算是半路折返回去拿雨伞，也早该来了。
开席之前我们还站在一旁听婆婆与人闲聊了片刻。
公公做事向来稳重，不会无端让人担忧。
我很难不怀疑，他是遇上了什么事。
周围都是村里人嘈杂的交谈声，还有碗筷碰撞的声响。
难免让我的注意力无法完全集中，从而思考。
岑苍栖也没动筷子，在他眼里仿佛我才是最香的饭菜，视线片刻未从我身上挪开。
我眼疾手快的从刚端上的那盘鸡肉里精准的夹住一只鸡腿。
任凭其他人如何用力，都未能将鸡腿从我的筷子里挪动分毫。
我将鸡腿安稳的放入岑苍栖的碗里，“吃。”
他犹犹豫豫还想说些什么，直接被我用眼神堵了回去。
此时周师傅正和村长谈笑风生，在我目光落到他身上的刹那间，他竟骤然抬眸与我视线交汇。
那双眼，似乎与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有些不太一样。
深不见底。
在我眼神放空，试图看穿周师傅身上的不对劲时，余光却瞥见饭桌上的人一个个倒了下去。
眼神重新聚焦，我迅速扭头看向身旁的岑苍栖。
他一脸惊恐的望向四周，嘴唇微微颤抖。
“绾绾……”
那只我让他吃的鸡腿已经掉落在桌上，他的手不知所措的握住筷子，眼里满是害怕。
“你吃了吗？”我焦急地询问。
可岑苍栖却因为受到惊吓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重复的喊着我的名字。
此时我也顾不得手上沾染油腥的那股恶心劲，捏起那只鸡腿仔细查看。
还好，还好没有被咬动的痕迹。
院子里忽然变得无比安静，那些方才还在感叹着这肉炖的格外香的人已经全部倒在了桌上。
生死不明。
之所以无法判断他们是死是活是因为……我听不到他们的呼吸声，却也见不到他们死去后的魂魄飘于身侧。
“你果然有问题。”我紧紧攥着岑苍栖的手，转身看向了似笑非笑的周师傅。
他甚至连面相都变了。
伪善，深沉。
“你该感谢我，没有直接戳穿你的身份。”周师傅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如同扔垃圾般将倒在他身边的村长扔到了地上。
而后站起身缓缓朝我与岑苍栖走来。
此时忽然狂风大作，就连天上都无端响起了几声闷雷。
阴云逐渐遮挡了属于白天的光亮，带来一丝风雨欲来的气息。
岑苍栖紧贴着我的身体，却将我半个身子挡在了他结实的臂膀之后。
我能感觉到他在微微颤抖。
“戳穿又如何？”我淡淡的扫视了一眼已经倒下的村民，他们对我构成不了任何威胁。
是死是活，也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眼下倒是想知道，周师傅在这玉山村耗费了这么长时间，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只是为了精心设计一场宴席，让村里所有人都命丧于此吧？
说来可笑，村长好酒好肉的招待他感谢他，甚至不惜杀掉了自家的猪来作陪，却是给全村人准备了一顿断头饭。
这笔债，到了阎王那里可怎么说得清呐？
不过好在有我在，他们的亡魂也没机会见到阎王。
周师傅在我面前不远处停住脚步，忽然开口。
“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害了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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