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骨宝在前面带路，卡芙卡行动方向明确许多。
尽管退一步来讲，她目前也只有这条路可以选择。
没有干净的水，卡芙卡咀嚼两口，胡乱吞下备好的药片，补充身体所需的能量。
这药片刚研发出来，尚不清楚副作用，卡芙卡本计划在物资消耗光之后才使用它，眼下就是这种状况。
一共只有一瓶药片，她这次全给带上岛了。
干涩酸苦的滋味在舌尖逗留，并不好受，刺激到她不知何时松懈下来的神经。
如此慢慢跟在骨宝后方摸索，卡芙卡又渡过艰难的七天，这七日她只有小憩，不敢真的睡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骨宝足够“活泼”，八卦不离嘴，无形之中转移走她的部分注意力，让她得以舒服点儿。
“就是这里！奴家没走错，小姑娘！”
为保证路线正确，骨宝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让卡芙卡在一个地方呆着，她先去探路，再回头捞她。
正当骨宝兴奋地宣布她们即将踏入目的地的时候，她的骨架后传来“咚”的一声，不响，但在这死寂的地下足够清晰。
撑到现在的卡芙卡最终昏死过去。
见状，骨宝不禁懊恼地大叫出声：“糟糕！奴家太久不当人，都忘记人食五谷…不可不察…”
她骨骼姿态有些夸张地奔过去，确认小姑娘还活着，虚无的大脑中还在思考：“人活着是这般确认的吗……”
历经一番折腾，骨宝背起卡芙卡，少女的头自然压在她的脊椎旁。
骨架的这个位置，事到如今哪怕半点血肉的痕迹不复存在，骨宝还是敏感到差点将卡芙卡颠下去。
她强忍住痒意。
“奴家上路啦！”
老巢就在前方，骨宝撒丫子狂奔，丝毫没注意从卡芙卡身上掉下的，被她抖落的密封玻璃药瓶。
……
“瞎二骨！”
“哟，骨宝，好久不见。”
朝骨宝打招呼的矮骨架生前是个瞎子。
几年前，在他们大人的帮助下，难以数计的骨头们得以脱离怨海，但只有接近大人诞生之地的骨头们得以恢复生前的意识，其余大多化为齑粉。
他们这群骨架很好过活，也不需要什么吃的用的，但部分还依稀记得生前的喜好。
骨巢的丛戟大门后，有不少骨头在摆摊，没什么拿来卖的，全是撑场子。
其中也有他们拿枯栏木头搭的房子，形成寥寥草草的市集景象。
瞎二骨看不见骨宝身上的活人，其他生前没瞎的骨头可看得见。
不一会儿，骨宝身边就有许多森森白骨围上来，里三圈，外三圈，密密麻麻。
在有好奇的骨头去触碰卡芙卡前，骨宝赶忙抬起脚骨踹开点空隙来：“都让开！别给人挤坏了，这可是奴家的恩人。”
她将卡芙卡如何给她接的骨添油加醋夸上一遍，骨头们果然不再如最初一般放肆，分立在街道两旁观望，议论纷纷。
“长得还挺好看，死多久啦？”
骨宝瞪他：“你才死的，嗷，你本来就是死的！”
“瞧着怪模怪样的……”
“啧，这还是头一遭有活的进来。”
“……”
大人从不管事，骨巢就以骨架完好程度来定阶级。
骨头中，威望最高的是老骨头，因为他只缺一节小指的一段。
其实按道理来说，老骨头早该解脱的，但他生前左手有六根手指，便成了资历最老的那位。
骨宝的地位并不高，可她运气好，挨老骨头近，骨头们看在老骨头的面子也会待她客气点。
“奴家得赶快带她去给老骨头瞧瞧，乡亲们！回见！”
在骨宝眼里，若大人称得上不好说话，那老骨头就是顶顶好说话的那个。
把小姑娘放老骨头那儿，真让大人发现也好交代。
她背着卡芙卡继续向深处走奔去。
一路上，像这般的市集大大小小还有不少。
骨宝越向深处走，周遭灰白的景色渐渐染上星星点点血色的红。
那是开在此地的花，唯一的花。
愈向内，它开得愈繁盛，老骨头最常待的地方是在开满花的河岸。
漆黑河水的尽头是一处窄细的石缝，石径与两侧的花一直向最深处蔓延，那是大人的所在处，也是禁地。
骨宝总觉得老骨头更像是在为大人守门。
……
河岸。
灰白的脚骨碾过血红的花瓣，骨宝来到一间小屋。
“老骨头！老骨头！”
骨宝喊出口，她每次有事都这样喊。
“来啦，来啦。”
老骨头嘴上应着，行动却不是很积极，半天没露头。
“小姑奶奶，你又给我带回啥幺蛾子？”
“奴家带回个小姑娘，活的！”
“什么！”
老骨头忽然健步如飞，一下子冲出来。
“您见识最多，快给瞧瞧！”
骨宝将卡芙卡放到她觉得还算软和的地方——门口的花上。
老骨头出门就看见这番景象，差点没栽个跟头。
真的是个活人呐！
“怎么办？您看能……”
骨宝见老骨头跟入定似地愣怔在原地，她的语调也跟着失掉三分力度。
“……救她不？”
“救救救！救个屁！”
老骨头一跺脚，险些散架，往后退出好几步，生怕沾上什么不该沾的气息。
“快，趁她气息要散，给她埋土里！”
老骨头语气严肃，吩咐骨宝。
“啊，为啥啊？”
骨宝不解，也下不去手。
“不怪你，你不知道大人的计划……”
老骨头只得亲自动手，取出一柄折戟，去铲黑色潮湿的土。
无奈对骨宝解释一句。
“这里能救她的，只有大人。”
而大人的计划，却是需要此地：再无活人。
骨宝本满心欢喜，希望老骨头有救卡芙卡的办法，却没成想她这是在给小姑娘往棺材里送。
“不行，大不了我给她送出去，您别埋……”
骨宝这下是真慌了神，“奴家”二字都丢走。
“不许动！”
老骨头动真格，他狠狠心将手中折戟刺向骨宝。
骨宝话都说不出，散落一地。
“不要怪我这老家伙，等她气绝，我给你拼回去。”
碎落一地的骨宝悉索颤动几下，明显是在抗议。
…坑就快挖好，老骨头也觉得自己在造孽，但他不可违逆大人的计划。
葬在此处，这小姑娘不出多久化为白骨，也可出来解脱。
老骨头忏悔数语，想到许多也没想到……
卡芙卡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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