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大厅侧面的排练厅内,气氛凝重。
乐团的成员们专业而冷静,等待着指挥和编曲者的指令。
江彦坐在三角钢琴前,反复摩挲着琴键边缘。
苏晓站在一旁,小声地开嗓,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紧张。
纪槐序站在指挥台旁,脸色比平时更白,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他手里拿着厚厚的总谱,指尖却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胃部的隐痛从昨晚就开始了,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联排开始。
宏伟的交响乐篇章如期奏响。
江彦的钢琴部分精准而富有感情,苏晓的空灵吟唱恰到好处地融入,为音乐增添了一抹神秘的东方色彩。
秦峪的念白部分更是超水平发挥,低沉的嗓音带着戏剧性的张力,完美嵌入了音乐的情绪起伏。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当音乐进行到最后的合唱段落时,问题出现了。
这个部分需要纪槐序加入和声。
他事先已经将和声谱子分发给了乐团和各位嘉宾,他自己也需要站在麦克风前,发出属于自己的那个声部。
前几个小节还算平稳。
但当音乐推向高潮,需要声音注入更多力量和气息支撑时,纪槐序的声音骤然变得艰涩、沙哑,甚至出现了破音。
他试图用力,却只感到喉咙一阵剧烈的刺痛和窒息般的紧束感,气息根本无法托住声音。
他猛地咳嗽起来,脸色瞬间涨红又迅速褪成骇人的苍白,不得不伸手扶住旁边的谱架才稳住身体。
音乐戛然而止。
排练厅里一片死寂。
乐团成员们保持着演奏的姿势,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疑虑。
导演组在台下急得额头冒汗。
“槐序哥!没事吧?”江彦连忙起身。
苏晓也担忧地望过来。
纪槐序剧烈地喘息着,用手捂着嘴,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还是不行吗?
那种熟悉的、令人绝望的无力感如同冰水般将他从头淋到脚。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任何人的眼睛。
完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他最终还是搞砸了。
在距离梦想最近的地方,他的身体,他的嗓子,再一次残忍地背叛了他。
就在这时,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轻轻披在了他不停颤抖的肩上。
纪槐序猛地一愣,咳嗽声卡在喉咙里。
他抬起头,撞进秦峪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秦峪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懒散,也没有过多的同情或怜悯,只是一种沉静的、让人心安的存在感。
“慌什么。”秦峪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第一次合乐,出点状况正常。纪老师这两天熬大夜编曲,嗓子状态不好而已。”
他这话说得极其自然,仿佛纪槐序刚才的失态真的只是因为疲劳,而不是某种难以启齿的原因。
他顺手从旁边拿过一瓶水,拧开,递到纪槐序手里,动作流畅得仿佛排练过无数遍。
“喝口水,顺顺气。”
导演组立刻反应过来,连忙附和:
“对对对,秦老师说得是。槐序,身体要紧,实在不行编曲上我们再微调一下。”
纪槐序握着那瓶水,指尖感受到瓶身传来的微凉温度。
肩上外套残留的体温却一点点渗入冰冷的皮肤。
他看着秦峪挡在他身前的背影,听着他三言两语将一场灾难消弭于无形,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胀痛,却又涌起一股陌生的暖流。
“需要调整吗?纪老师?”秦峪回过头看他,眼神里带着询问,却没有丝毫逼迫。
纪槐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迅速在脑中将和声部分过了一遍,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沙哑,却稳定了不少。
“可以降调,第二个声部的旋律线可以交给双簧管强化……给我十分钟。”
“好。”秦峪点头,然后对众人拍了拍手。
“大家休息十分钟,让纪老师稍微调整一下。”
紧张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纪槐序坐到角落的椅子上,拿出笔快速修改谱子。
秦峪就靠在旁边的钢琴上,没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仿佛一尊无声的守护神。
十分钟后,联排继续。
修改后的编曲规避了纪槐序嗓音的极限区。
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虽然依旧微弱,却平稳地融入了和声之中,不再显得突兀和挣扎。
最后一次合乐,终于有惊无险地完成了。
联排结束后,众人陆续离开排练厅。
纪槐序故意磨蹭到最后,他想对秦峪说声谢谢,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秦峪却像是完全忘了刚才的事,伸了个懒腰,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总算搞定了,饿死了。纪老师,一起吃饭去?我知道附近有家还不错的店,绝对符合你的胃口。”
纪槐序看着他那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到嘴边的感谢又咽了回去。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两人并肩走出排练厅。
夕阳的金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将他们的影子拉长。
纪槐序微垂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绞紧的手指上,声音低得几乎快听不见:
“…谢谢你。”
他顿了顿,仿佛需要积蓄更多的勇气,才将后面的话艰难地吐出来:
“不只是为今天的事…还有…伯杰教授。”
话音落下,走廊里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
预想中的调侃或是故作不知并没有到来。
秦峪的脚步放缓了些,侧过头看他,夕阳在他轮廓上镀了一层暖金色的边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开口,声音是罕见的平稳,褪去了所有玩世不恭。
“纪老师,你谢错人了。”
纪槐序抬头,眼中带着不解。
秦峪看着他,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几乎算不上笑意的弧度。
“帮你解围,是怕你真在台上咳晕过去,节目录制还得中断,耽误大家时间。”
“至于伯杰教授……”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重新染上那点熟悉的、让纪槐序心跳失衡的懒洋洋的味道:
“那是钱涛热心肠,他可喜欢你了,说是你的隐藏歌迷。跟我可没关系。”
他说得天衣无缝,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仿佛一切真的只是巧合与别人的好意。
可他的眼神却分明不是那么说的。
那里面藏着一种了然的、甚至带点纵容的目光,静静地落在纪槐序身上。
看穿他所有的窘迫、感激和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依赖。
纪槐序所有准备好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他看着秦峪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一股说不清是气恼还是别的什么的情绪涌上来,冲散了那点尴尬和扭捏。
他瞪了秦峪一眼,原本苍白的脸颊因为这点情绪染上些微血色。
“……你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秦峪闻言,非但不恼,眼底的笑意反而更深了。
他像是终于满意了,重新迈开长腿朝前走去,语气轻松:
“走吧,吃饭去,再晚点好位置都没了。”
纪槐序站在原地,看着秦峪沐浴在夕阳余晖中的背影。
他深吸一口气,这一次,胸腔那熟悉的阻滞感似乎减轻了些许。
他最终什么也没再说,只是快步跟了上去。
两个人保持着一步的距离,一前一后,走进了维也纳温柔的暮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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