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的目光如同实质,紧紧锁住陈希,不容她有丝毫闪躲。那个问题——“你究竟是谁?”——在寂静的室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陈希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真相大白的狂喜还未升起,便被这更致命的质问打入深渊。她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比被诬陷谋逆更加危险的关口。承认穿越?那是比谋逆更荒诞、更不可饶恕的“妖孽”行径!继续伪装?在胤禛已然洞悉诸多异常的情况下,苍白的否认只会加深怀疑。
电光火石间,她做出了抉择。她不能承认穿越,但可以承认“异常”!
她艰难地撑起身子,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她没有直接回答胤禛的问题,而是缓缓反问道:
“王爷以为,妾身应该是谁?”
胤禛眸色一沉,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
陈希不待他发作,继续用虚弱却清晰的声音说道:“妾身是陈希,王爷的格格,弘曕的额娘。这一点,从未改变。”
她先定下基调,然后话锋一转,目光坦然地迎上胤禛探究的视线:“但王爷问的,想必是妾身为何会知道那些……本不该知道的事情。比如安胎药有问题,比如宴会有毒,比如……这次的起居注和暗格。”
胤禛没有说话,默认了她的说法。
陈希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迷茫与恐惧:“妾身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自从怀上弘曕之后,妾身便时常会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梦中有时会出现一些模糊的片段、破碎的字句……起初妾身只当是孕期胡思乱想,并未在意。”
她顿了顿,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后怕:“可后来,梦中预示的事情竟一一应验了!那碗安胎药、那杯毒酒……妾身害怕极了,不敢告诉任何人,只能凭借梦中那点微弱的提示,战战兢兢地躲避。”
“这一次……”她的目光扫过妆台上那面染血的铜镜,语气变得更加缥缈,“这一次王爷震怒,妾身自知大祸临头,惶恐绝望之下,竟又梦到了荣妃娘娘……她满眼是血,对着妾身反复说着‘二十年秋’、‘起居注’、‘暗格’……妾身醒来后,神思恍惚,只觉若不将此事告知王爷,必死无疑,这才……这才有了镜上血字和昏迷中的呓语。”
她将一切推给了“胎梦”和“荣妃托梦”!这是在这个时代最能被接受、也最无法证伪的解释!既解释了她的“未卜先知”,又将荣妃牵扯进来,暗示这一切或许与弘曕的“特殊性”及荣妃的冤屈有关,形成了一个逻辑闭环!
说完这番话,她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剧烈地咳嗽起来,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水,显得脆弱而无助。
胤禛死死地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说谎的痕迹。她的说辞天衣无缝吗?不,漏洞百出!胎梦?托梦?何其荒诞!
但……若非如此,又该如何解释这一切?难道真有什么超越常理的力量存在?联想到弘曕的异瞳、东偏院时疫的奇迹、乃至荣妃那诡异的结局……胤禛那坚固的、只信权力与谋略的世界观,第一次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他想起自己曾在秘档室感受到的异样,想起那面看似普通却让他心悸的铜镜。难道这世间,真有一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因果”或“灵异”?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弘曕身上。孩子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不哭不闹,只是用那双澄澈的异瞳安静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
如果陈希的“异常”真与弘曕这“异数”有关,那这个孩子……的价值就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了!不仅仅是“祥瑞”之名,更可能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天赋”或“庇佑”?
这个念头让胤禛的心头一片灼热!
他脸上的冰霜渐渐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忌惮、探究和一种近乎贪婪的占有欲的神情。
他缓缓走上前,伸出手,不是触碰陈希,而是轻轻拂过弘曕的脸颊。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他心中一定。
“好好养病。”他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却少了几分杀意,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沉,“过去之事,既已查明是构陷,本王自会还你清白。至于其他……”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了陈希一眼:“……既与弘曕有关,便是上天所赐。你好生珍惜,谨慎以待,莫要辜负了这份……‘机缘’。”
他没有再追问“你是谁”,而是默认了她那套“梦境”的说辞,并将一切归因于弘曕的“特殊性”。这是一种妥协,也是一种新的定位——他将陈希视为了弘曕这份“特殊性”的附属品和载体,一个需要控制、也需要利用的“工具”。
危机,暂时解除了。
胤禛离开后,东偏院的守卫撤去了大半,只留下必要的保护。钱嬷嬷和孙嬷嬷都被带走了,换上了另一批沉默寡言的新面孔。软禁解除,但无形的监视依然存在。
陈希瘫软在榻上,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知道,自己又一次在钢丝上走了回来。虽然胤禛并未完全相信,但他选择了接受这个对他最有利的解释。
然而,她并未感到轻松。胤禛那最后的目光,让她明白,未来的日子,她将活在更精密的掌控和更深的探究之下。她与弘曕,彻底成为了他宏图霸业中一枚奇特而重要的棋子。
与此同时,雍亲王府乃至整个京城,正经历着一场无声的血洗。
苏培盛雷厉风行,根据胤禛的指令,迅速控制了所有与伪造证据链相关的人员——那个认出“希音”印风格的书画师傅、经手过“前明宫笺”的管事、乃至几个传播流言的关键下人。严刑拷打之下,虽然未能直接咬出八阿哥,但足以坐实了府内有人被收买、恶意构陷的事实。
胤禛以“治家不严、清查内奸”为由,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内部清洗,数十名仆役或被杖毙、或被发配,一时间王府内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孙嬷嬷和那个负责与货郎接头的小管事,在押送途中“意外”坠井身亡,彻底断了线索。
对外,胤禛并未大肆声张,只是将查获的伪造证据和部分口供秘密呈递给了康熙,奏明是府中刁奴被外人收买,构陷皇孙生母,意图搅乱皇室安宁,其心可诛。他巧妙地将重点从“谋逆”转移到了“内宅构陷”和“危害皇孙”上,既洗刷了陈希的罪名,又暗示了背后有黑手针对他雍亲王一脉。
康熙看着那些证据,沉默良久。他自然看得出其中的弯弯绕绕,也猜得到幕后主使是谁。儿子们的争斗他已司空见惯,但将手伸向初生婴孩,甚至不惜伪造证据构陷,这触碰了他的底线。
他没有明确表态,但不久后,八阿哥胤禩名下几个重要的差事被不动声色地分给了其他皇子,其门下两名官员也被寻了错处调离要职。这是一种无声的警告和惩戒。
八阿哥胤禩得知消息后,在自己府中砸碎了一方心爱的端砚。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胤禛竟然能从故纸堆里找到那个关键证据,更没算到那个陈氏竟能绝处逢生!他损失了几枚埋藏颇深的棋子,还遭到了皇父的厌弃,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
“好……好得很!”胤禩擦去手上的墨渍,脸上恢复了那温润的笑容,眼神却冰冷如刀,“四哥,没想到你身边,还藏着一个能‘通灵’的宝贝。咱们……来日方长。”
风暴暂时平息,但仇恨的种子已然深种。
东偏院内,陈希的身体在刘医女的精心调理下慢慢恢复。经历此番生死大劫,她眉宇间添了几分挥之不去的疲惫与沉静。
她抱着日益活泼的弘曕,看着窗外高墙分割出的四方天空。
虚实之间,她凭借急智和那面神秘的铜镜,险死还生。
但她也知道,自己与胤禛、与八阿哥、与这深不可测的命运之间的博弈,才刚刚进入更加凶险的阶段。
她轻轻握住弘曕的小手,低声道:
“孩子,别怕。娘亲会保护好你。”
也保护好,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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