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门扉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屋内烛火摇曳,将陈希孤寂的身影投在冰冷的墙壁上,放大,扭曲,如同被困在笼中的惊鸟。门外侍卫沉重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声不绝于耳,提醒着她此刻已是命悬一线。
“希音”……刺客临死前的嘶吼如同魔咒,在她脑中反复回响。八阿哥这一招太毒太绝!将行刺圣驾的天大罪名,通过一个名字,轻飘飘却又致命地扣在了她的头上。胤禛眼中的疯狂与杀意绝非作假,若非此刻还需审问查证,恐怕她早已身首异处。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的心神。但她不能倒下!为了弘曕,她必须撑下去!
弘曕似乎也感受到了灭顶的危机,不再咿呀学语,只是睁着那双过于早熟和沉静的异瞳,一眨不眨地看着母亲,小小的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仿佛一松开就会失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她不知道外面情况如何,不知道八阿哥还在酝酿什么恶毒的后手,不知道胤禛的调查进行到了哪一步。
她试图去感知门外汇聚的守卫的情绪,但那无数充满警惕、戒备、甚至一丝嗜血期待的情绪碎片如同尖针般刺入她本就虚弱的精神,让她头痛欲裂,不得不立刻收回感知。
此路不通。
她的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面妆台上的铜镜。这是她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希望。
下一次月圆,就在两日后。
她必须撑到那个时候!
在这之前,她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需要尽可能地恢复一丝精神,以应对可能到来的、最后一次窥探天机。
她强迫自己进食,尽管味同嚼蜡。她盘膝坐在榻上,努力摒弃杂念,尝试调动那微弱的、源于弘曕的安宁力量来抚平自己惊涛骇浪般的心绪。效果甚微,但聊胜于无。
期间,房门被打开过一次。是钱嬷嬷端着简陋的饭食进来,眼神冰冷如同看一个死人,放下食盒便立刻退了出去,全程无一字交流。孙嬷嬷没有出现,不知是被控制了,还是同样被囚禁。
透过短暂开启的门缝,陈希看到外面走廊上密密麻麻站满了持刀的护卫,戒备森严得连一只苍蝇都难以飞出。
希望愈发渺茫。
终于,在度日如年的煎熬中,月圆之夜如期而至。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如同水银泻地,缓缓流淌进这间囚室般的屋子。
陈希深吸一口气,将铜镜置于月光能照射到的地面上。她跪坐在镜前,双手合十,将所有残存的意志力、所有求生的渴望、所有对弘曕的不舍,都凝聚在一起。
她知道这次窥探的代价可能会极其惨重,甚至可能油尽灯枯。但她别无选择。
“告诉我……生路在何方……”她闭上眼,将全部心神沉入那冰冷的镜面之中。
没有预想中的剧烈抗拒和反噬。或许是因为月华充足,或许是因为她此刻的心念纯粹到了极致——唯有求生!镜面很快便泛起了朦胧的微光。
然而,显现的影像却并非她预想的清晰画面,而是依旧混乱、跳跃,仿佛受到极强的干扰。
她看到胤禛在书房暴怒地摔碎了茶杯,面前跪着一群瑟瑟发抖的幕僚和奴才……
她看到八阿哥胤禩在府中悠闲作画,嘴角噙着志在必得的微笑……
她看到康熙皇帝在养心殿闭目养神,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扶手,梁九功垂手立在阴影之中……
她看到那枚羊脂白玉的蝉,被一只保养得宜的手拿起,又随意丢开……
影像破碎而零散,意义难明。
就在陈希心急如焚,以为此次窥探又将无功而返时,镜面猛地一阵剧烈波动!所有破碎影像消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在那黑暗的中央,缓缓浮现出一点微弱的、摇曳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烛火旁,隐约可见一卷陈旧的、卷边的书册!书册封面上,似乎有一个模糊的标记!
那烛火越来越微弱,眼看就要被黑暗吞噬!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虚弱、却清晰无比的声音,仿佛跨越了时空,直接响在陈希的脑海深处——是荣妃的声音!?
“档案……康熙二十年……秋……起居注……暗格……”
声音戛然而止,镜面瞬间恢复冰冷,所有光芒褪去!
“噗——”陈希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向前扑倒,意识迅速涣散,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镜面上自己苍白绝望的倒影和那淋漓的鲜血。
昏迷前,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几个字死死刻在心里:
康熙二十年……秋……起居注……暗格……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陈希在剧烈的咳嗽中再次醒来,胸口如同被撕裂般疼痛。她发现自己依旧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月光已经偏移,铜镜静静躺在不远处,镜面上的血迹已然干涸。
外面传来三更的梆子声。
她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床沿,剧烈地喘息。虽然虚弱到了极点,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康熙二十年秋!起居注!暗格!
荣妃在最后关头,跨越时空,给了她提示!是真是幻?她已无从分辨,但这已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起居注是记录皇帝一言一行的官方档案!康熙二十年秋,发生了什么?与荣妃有关?与那“希音”有关?还是与……前朝之事有关?
暗格!又在哪里?是在宫中?还是在王府的秘档室?胤禛带她去过的那个地方!
她必须想办法查到那份起居注!必须找到那个暗格!
可是,她现在被严密囚禁,如何能办到?
希望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微弱,却顽强地燃烧着。
她目光扫过屋内,最后落在了……那面沾染了她鲜血的铜镜上。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
既然胤禛也曾感应到那同源的气息,既然他如此多疑……或许,这面镜子,可以成为她传递信息的工具?
她艰难地爬过去,捡起铜镜。看着镜面上已经干涸发暗的血迹,她咬破自己尚未愈合的指尖,用尽最后的力气,在那血迹旁,极其缓慢而艰难地,写下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字:
“档……”
写完之后,她几乎虚脱,眼前阵阵发黑。
她将镜子小心地放回妆台,让那个血字隐约可见,却又不是那么醒目。
她在赌。赌胤禛还会再来。赌他看到这面镜子,看到这个血字,会联想到什么。赌他那多疑的性格,会忍不住去查证!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绝望下的试探。
做完这一切,她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榻上,陷入半昏迷状态,口中无意识地喃喃:
“康熙……二十年……秋……起居注……暗格……”
窗外,月已西斜。
孤镜悬光,照见的,是一线极其微茫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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