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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陈希与顾慎离去,胤禛独坐书房,眉宇间的凝重却未散去。他深知皇阿玛的性子,看似随意一问,实则已种下疑窦。太医前来,绝不会仅仅诊脉那么简单。
他唤来苏培盛,低声吩咐:“去,将弘曕这些时日临的字帖,还有顾先生注解的几本启蒙读物,拣那最是端正平和的,备在显眼处。院中那些过于惹眼的花草……寻个由头,移走几盆,尤其是那株石榴。”
“嗻。”苏培盛应声,明白王爷这是要主动营造一种“循规蹈矩”、“并无异常”的景象。
东偏院内,陈希亦是心绪不宁。她将弘曕揽在怀中,一遍遍抚摸着儿子柔软的发顶。弘曕似乎感受到母亲的不安,仰起小脸,异瞳清澈:“额娘,不怕。”
孩童稚语,却奇异地抚平了陈希心中些许焦躁。她深吸一口气,对,不能慌。越慌,越容易出错。
她取出铜镜,于静室中凝神。镜面冰凉,那道金纹流转。她不再试图预知或观气,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祈求的唯有一点——明日,一切顺遂,波澜不惊。她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这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努力。
次日,太医院两位院判奉旨而来,一位擅小儿科,一位则精于药理养生。胤禛亲自在前厅接待,态度谦和,言及弘曕体弱,劳烦圣驾挂心,感激不尽。
两位太医皆是人精,口称不敢,随着引路来到东偏院。
院门开启,院内景致雅洁,花草虽繁盛,却也并非不合规制,那株最为惹眼的石榴树已不见踪影。陈希一身素净旗袍,抱着弘曕立于廊下,屈膝行礼,神态恭谨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
弘曕被乳母抱着,小脸白皙,眼神清亮,见到生人,有些害羞地往乳母怀里缩了缩,并无任何异常活跃或呆滞之态。
小儿科太医上前请脉,凝神细诊良久,眉头微舒展,回禀道:“王爷,福晋,小阿哥脉象虽比寻常孩童略缓,但平稳有力,中气渐足,乃是静养得宜之象,并无大碍。只需继续细心调养,假以时日,根基必能稳固。” 他这话,等于间接肯定了胤禛对外宣称弘曕“体弱静养”的说法。
另一位太医则目光如炬,看似随意地扫视院中环境,重点落在那些花草之上,又瞥见书房窗明几净,书案上摆放着《三字经》、《千字文》等启蒙书籍,以及弘曕那虽稚嫩却笔画端正的描红,微微颔首。
这时,顾慎从书房内缓步而出,对着两位太医及胤禛、陈希从容一揖。他今日穿着一件半旧的藏青色长衫,洗得发白,却干净整洁,浑身上下并无半分浮华诡秘之气,只有一股沉淀下来的书卷清气。
“这位便是顾先生?”精于药理的太医开口,语气平和,却带着审视。
“正是在下。”顾慎态度不卑不亢。
“闻听先生教导小阿哥别具一格,不知平日都授以何业?”太医看似闲聊,实则暗藏机锋。
顾慎淡然一笑:“无非是些蒙童识字、明理向善的粗浅道理。偶尔也会带小阿哥辨识些常见花草,知晓万物有名,生长有序,以养其仁爱之心。圣人云,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亦是学问。” 他引经据典,将看似特殊的“辨识花草”归入正统儒学的范畴,滴水不漏。
太医又问了几句经义,顾慎皆对答如流,见解精辟,且言语间毫无乖张荒诞之处,完全是一派饱学宿儒的风范。
两位太医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已然明了。这顾慎,绝非市井传言中的“妖人”,其学识气度,甚至远超许多科场出身的官员。至于六阿哥,脉象平稳,举止虽安静却灵动,教导内容亦合乎规范,所谓“怪力乱神”、“蛊惑心智”,实属无稽之谈。
又略坐片刻,问询了些弘曕日常起居细节,两位太医便起身告辞,言道要回宫向皇上复命。
送走太医,东偏院门再次缓缓关上。
陈希直到此刻,才感觉那紧绷的弦骤然一松,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看向神色平静的顾慎,又看向一旁虽未多言、却掌控全局的胤禛,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般的复杂情绪。
胤禛负手而立,望着太医离去的方向,目光幽深。这一关,暂时是过了。以这两位太医的资历和谨慎,回禀之辞必是滴水不漏,足以打消皇阿玛大半疑虑。
然而,他心中并无多少轻松。老八和宣妃此举,虽未得逞,却无疑是将顾慎和弘曕的“特殊”更清晰地标记了出来,放在了皇阿玛的眼皮底下。日后,只怕有更多的眼睛会盯着这里。
“顾先生,今日辛苦了。”胤禛转向顾慎,语气缓和。
“分内之事。”顾慎微微躬身。
胤禛又看向陈希:“你也做得很好。” 今日陈希的沉稳表现,他都看在眼里。
陈希垂首:“妾身只是尽了本分。”
风波暂息,但院中三人皆知,这借来的“刀”虽被挡回,执刀之人却并未罢手。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
胤禛离开后,陈希回到房中,取出铜镜。镜面冰凉依旧,但她却觉得,今日能如此顺利,或许也有它昨夜无声祈愿的一份功劳。
她将镜子贴在心口,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至少,他们又赢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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