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拥有抚平一切的力量,尽管那悲伤的底色并未完全褪去,但生活的轨迹终究要继续向前。庭院里遮阳树下的那个小土堆旁,悄悄冒出了一株嫩绿的小草,随风轻轻摇曳,仿佛在无声地陪伴。
九月一号,海城一中开学日。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魏逸丞略显紧绷的侧脸上,他穿着崭新的蓝白相间校服,胸口绣着海城一中的徽章,身侧放着沉甸甸的书包。
魏麟哲专注地开着车,偶尔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后座的少年,今天的魏逸丞格外安静,只是偏头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
“是紧张还是害怕”魏麟哲低沉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打破了沉默。
魏逸丞回过神,摇了摇头,又迟疑地点了点头,“都有一点”他顿了顿,继续低声道,“元宝,它要是知道我今天开学,肯定会兴奋地围着我转圈,欢送我来学校”
提到元宝,车厢内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魏麟哲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声音依旧平稳温和,他没有说更多空洞的安慰,“小崽,它会知道的,它也会在汪星好好的注视着你的新生活”
车子平稳地停在海城一中大门前,校门口人头攒动,满是送孩子来的家长和充满好奇与憧憬的新生面孔,喧闹声扑面而来。
魏麟哲下车,从后备箱拿出魏逸丞的书包,递给他,随后又抬手,动作自然地替少年理了理有些歪掉的衣领,又拂去他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魏麟哲看着他,“好好听课,和新同学好好相处,顾宸还在等着你”
魏逸丞接过书包,背在肩上,重量让他微微沉了沉肩膀,他抬眼看向魏麟哲,那双总是带着点依赖和孺慕的眼睛里,此刻多了些别的情绪,像是努力撑起来的独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意。
“先生,那我去找顾宸啦,我和他一起进去”魏逸丞深吸一口气,说道。
魏麟哲点头,揉了一把小孩的脑袋,道:“下午放学我来接你去公司,我最近有点忙,你需要在公司陪着我,可以吗?”
魏逸丞抿了抿唇,用力的点了点头,最后看了魏麟哲一眼,转身汇入了涌入校门的人流,他的背影在熙攘的人群中显得有些单薄,但脊背挺得笔直,一步步走向他人生中全新的阶段。
魏麟哲一直站在车边,直到那个穿着蓝白校服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收回目光,重新坐回驾驶座,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只是透过车窗,望着那庄严的校门和里面传来朗朗读书声的教学楼,眼底情绪复杂,有欣慰,有期待,也有一丝看着雏鸟离巢般的淡淡怅惘。
海城一中作为重点初中,校园里弥漫着一种既严肃又蓬勃的气息,魏逸丞按照指示牌,很快在教学楼前找到了同样穿着蓝白校服的顾宸,顾宸一看到他,就兴奋地跑过来,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魏逸丞!我和你说,今天我妈送我上学,因为快迟到了,她本来要拿文件夹,结果拿着面包片就上了车,然后她脸色特别精彩,我爸想笑又不敢笑”顾宸讲着笑话试图驱散好友脸上那层若有若无的阴霾。
魏逸丞勉强笑了笑,心里的紧张确实因为熟人的存在而消散了些许,“你得了啊,对了,我们几班来着?”
“三班,跟我走”顾宸拽着他的手腕往里走,两人随着人流挤进教学楼。
教室宽敞明亮,已经坐了不少新同学,好奇又拘谨地互相打量着,魏逸丞和顾宸找了两个相邻的靠窗位置坐下,阳光透过玻璃,在课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微微有些晃眼。魏逸丞看着窗外陌生的操场,红色的塑胶跑道,绿色的篮球场,远处还有高大的体育馆,一切都提醒着他,这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你发发什么呆呢?”顾宸用手肘碰了碰他,“班主任进来了”
走进来的是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温和的女老师,她站上讲台,微笑着进行自我介绍,“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班主任,也是你们的语文老师,我姓林,林静”
林老师的声音清晰柔和,很快安抚了教室里些许躁动的气氛,她开始讲解校规校纪,介绍初中生活的特点,魏逸丞努力集中精神,听着那些关于课程、作业、校园活动的事项,手中的笔无意识地在崭新的笔记本上划动着。
开学第一天并没有正式上课,主要是熟悉校园和各项规章制度。林老师讲话结束后,组织同学们进行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轮到魏逸丞时,他站起身,声音不算洪亮但足够清晰,“大家好,我叫魏逸丞”然后便坐下了,略显简短,但在这一片或紧张或亢奋的自我介绍中,也并不算太突兀,只有顾宸偏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了然。
下午主要是分发新书和打扫教室,崭新的课本带着油墨的香气被一本本传到手中,魏逸丞仔细地在每一本的扉页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班级,当他写到语文课本时,眼前似乎又闪过元宝咬着它旧语文书封面磨牙的场景,他轻轻吸了口气,将那一丝翻涌上来的情绪压了下去。
打扫卫生时,他和顾宸被分到擦窗户,顾宸自从陪他上跆拳道课以后,对人的分辨更加清晰明了,有人和他搭话,他也是礼貌性的回复几句,魏逸丞则安静地擦拭着玻璃,看着窗外陌生的校园景色在抹布下变得清晰,阳光正好,操场上已经有高年级的学生在上体育课,奔跑的身影充满了活力。
下午放学的铃声响起,校园里瞬间充满了蓬勃的朝气与喧闹,魏逸丞和顾宸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顾宸还在兴奋地分享着对新同学,新老师的初步观察,魏逸丞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点点头,或弯一下嘴角。
校门口熙熙攘攘,家长们翘首以盼,魏逸丞一眼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以及靠在车边,身姿挺拔的魏麟哲,他正低头看着手机,似乎在处理事务,但仿佛有心电感应般,在魏逸丞看过去的瞬间抬起了头,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的身影。
“先生!”魏逸丞加快脚步走了过去,顾宸也跟在后面,礼貌地喊了声哥哥好
魏麟哲收起手机,对顾宸温和地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落回魏逸丞身上,自然地接过他手里装得鼓鼓囊囊的书包,他一边拉开后车门,一边问道:“第一天感觉还好吗?”
魏逸丞拉过安全带系好,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开口道:“林老师,就是我们班主任,人很温柔,顾宸还和我同班,今天发了新书,有点重”他断断续续地分享着这一天的琐碎,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但也有一丝闯过第一关后的轻松。
魏麟哲耐心地听着,偶尔应一声,没有追问更多细节,他能感觉到,少年正在努力的适应,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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