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苏晨充分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花最多的钱，挨最狠的饿。
一道又一道像艺术品一样精致，却又少得可怜的“菜”，被端了上来。
有像烟雾一样飘渺的“蘑菇汤”；有像鱼子酱一样晶莹剔透的“橄榄油”；还有像泥土一样黑乎乎的“巧克力蛋糕”。
每一道菜，都充满了创意和逼格，也充满了对人类胃容量的无情蔑视。
苏晨和苏雪儿兄妹俩吃得是满脸的茫然和困惑。
他们感觉自己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参加一场充满了行为艺术的画展，顺便用舌头给展品做个质检。
只有顾念薇，从始至终都保持着那副优雅从容的姿态。她小口小口地品尝着那些在苏晨看来连塞牙缝都不够的“艺术品”，那副样子，仿佛她天生就属于这种用金钱和格调堆砌起来的地方。
终于，在吃了十几道加起来可能还没有一个馒头多的“菜”之后，这场充满了“艺术感”的午餐总算是接近了尾声。
苏晨靠在椅子上，摸了摸自己那依旧空空如也的肚子，感觉自己快要羽化而登仙了。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然后去楼下的兰州拉面，来一碗大碗的、加肉加蛋再加一份面的牛肉面。
“哥，你吃饱了吗？”苏雪儿看着苏晨，压低声音悄悄地问道。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同病相怜的委屈。
“饱了。”苏晨看着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饱得我都能打死一头牛了。”
苏雪儿听着他这夸张的说法，再联想到刚才那一口就没的泡沫，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清脆的笑声像风铃一样，让这桌一直有些压抑的气氛，都变得轻松了不少。
顾念薇看着他们兄妹俩，那双幽深的眸子里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她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喜欢看苏晨这副接地气的，甚至有点“土”的样子了。这让她感觉，这个男人离她的世界，更近了一点，真实得让她想要抓得更紧。
然而，就在苏晨准备叫服务员买单跑路的时候，一个阴阳怪气的、充满了鄙夷和嘲讽的声音，从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传了过来。
“呵，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现在连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穹顶之上’装上流社会了。”
苏晨的眉头猛地一皱。
他转过头，循声望去。
只见在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一男一女。
那个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穿着一身骚包的名牌潮服，头发抹得油光锃亮，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嚣张和跋扈，一看就是那种家里有点小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富二代。
而他旁边的那个女人，则是一个长相还算漂亮，但妆画得很浓的年轻女孩，穿着一身很暴露的名牌连衣裙，手里拎着一个最新款的爱马仕包包，眼神充满了精明和算计。
刚才那句话，就是从那个富二代的嘴里说出来的。
苏雪儿的笑声戛然而止，小脸瞬间就涨红了，她没想到，自己和哥哥只是随口开了个玩笑，居然会被人当众如此羞辱。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瞬间就蒙上了一层委屈的水雾。
而顾念薇那张本就冰冷的脸上，更是瞬间寒意更胜。她放在桌下的那只手，手指不易察觉地蜷曲了一下，仿佛已经握住了那把不存在的蝴蝶刀。
她看着那个不知死活的富二代，那双幽深的眸子里已经看不到任何人类的情感，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杀意。
苏晨感觉自己身边的空气又一次降到了冰点，身旁的“核弹”已经进入了发射倒计时。
他内心疯狂吐槽：大哥，我求你闭嘴吧，你再多说一句，我身边这位姑奶奶可能真的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分子料理”——把你分解成分子级别的料理！
那个富二代显然没有接收到死亡的信号，他搂着身边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变本加厉地指着苏晨的方向，阴阳怪气地说道：“宝贝儿你听听，居然有人在分子料理餐厅说自己吃饱了，还他妈说能打死一头牛，笑死我了！这不就是典型的土包子进城，没见过世面吗？”
“来这种地方，是来品味艺术和格调的，不是来填饱肚子的，懂吗？土鳖！”
他这番话说得是那么的肆无忌惮，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整个餐厅里为数不多的几桌客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苏晨的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看好戏的幸灾乐祸和一丝鄙夷。
苏晨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做点什么，顾念薇可能真的会直接把那把蝴蝶刀插进那个富二代的喉咙里。
他伸出手，在桌下轻轻地按住了顾念薇那只冰冷的小手，示意她冷静。
然后，他缓缓地站了起来。
在全场的注视下，他看着那个依旧在喋喋不休地炫耀着自己那可笑优越感的富二代，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人畜无害的、甚至带着点憨厚的笑容。
“这位先生，”他的声音很平静，很温和，“您说得对。”
周围看戏的人都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认怂了。
那个富二代更是得意地扬起了下巴。
然而，苏晨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我确实是土包子，第一次来这种高级地方，没什么见识。”苏晨的笑容越发“淳朴”，“不像您，一看就是吃惯了这种……喂猫的玩意儿的沪上名流。”
“毕竟，”苏晨上下打量了一下富二代，最后目光落在他那平坦的肚子上，恍然大悟般地补充道，“这饭量，一般人，还真学不来。”
“佩服，佩服。”
他说着，还对着那个富二代，抱了抱拳。那姿态，像一个发自内心在赞美对方的、淳朴的老实人。
几秒后，邻桌传来一声没憋住的偷笑。
那个富二代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涨红变成了铁青。
苏晨这番话，听在他的耳朵里，比任何恶毒的脏话，都更让他，火冒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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