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希望我先‘安抚’哪一个？”
苏念的问题，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谢沉眼中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他沉默地注视着她，那目光依旧带着审视与冰冷的掌控，但深处似乎又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她接受了他的“邀请”，踏入了这片危险的领域，这本身就在他的计算之内，但当她真的问出这个问题时，某种微妙的平衡似乎已经开始倾斜。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感应体内那些嘈杂的“声音”。房间内淡蓝色的能量场随着他的意念微微波动，墙壁上的照片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
片刻后，他睁开眼，目光落在苏念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最吵闹的那个。”
他抬手，指向房间一侧空置的墙面。那里的能量纹路骤然亮起，蓝光流转间，景象扭曲变幻，竟逐渐凝聚成一片模糊的、云雾缭绕的虚影——那是仙侠世界清冷山门的轮廓，虽然只是能量模拟的幻象，但那熟悉的孤高寂寥之感，瞬间扑面而来。
“他，”谢沉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总是在呼唤你的名字。”
随着他的话音，一股熟悉的、带着冰雪气息的灵力波动，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从那幻象中弥漫开来，与谢沉周身冰冷的黑暗气息格格不入，却又诡异地交织在一起。那是属于仙君谢沉的、纯粹而偏执的灵力。
苏念的心脏猛地一跳。最吵闹的……是仙君。
那个曾为她跌落神坛，自毁修为，将极致的守护与毁灭融于一体的仙君。他的执念，竟然强烈到在已被吞噬后，依旧能在这片由绝对掌控欲构建的领域内，形成如此清晰的“回响”。
“我该……怎么做？”苏念压下心中的悸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谢沉走到那面能量幻化的“山门”前，背对着她，声音听不出情绪：“做你‘曾经’做过的事。靠近他，回应他，用你那套……虚伪的温柔。”
他的用词依旧刻薄，但苏念却敏锐地捕捉到，在说出“虚伪的温柔”时，他周身的气息有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凝滞。他在介意，介意她曾经对仙君展露的、或许并非全然是演技的温柔。
苏念深吸一口气，走向那片云雾缭绕的虚影。越是靠近，那股清冷的灵力波动就越是明显，仿佛真的有一个看不见的魂灵在哀恸地呼唤着她。她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带着雪松与冷泉气息的味道——那是独属于仙君谢沉的味道。
她停在了幻象前，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着，轻轻触碰那流转的蓝色能量。
“谢沉……”她轻声唤道，不是对着身后那个真实的、黑化的本体，而是对着这片虚无中躁动的回响。
几乎是立刻，那云雾幻象剧烈地波动起来！一股比之前清晰数倍的思念与痛苦如同潮水般向她涌来，带着毁灭性的孤寂。与此同时，背对着她的黑化谢沉身体猛地绷紧，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周身的黑暗能量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震荡起来！
“继续。”他声音沙哑地命令道，带着强行压制某种痛苦的紧绷。
苏念知道，她的“安抚”过程，本身也是黑化谢沉强行消化、整合这部分碎片的过程。她在刀尖上跳舞，一个不慎，可能刺激得碎片更加狂暴，也可能引发黑化本体更强烈的反弹。
她定了定神，回想起在仙侠世界的点滴。那些最初为了任务而靠近，后来却不知不觉投入了真心的时刻。她闭上眼，不再去刻意表演，而是任由那些真实的记忆和情感浮现。
“我在……”她对着那片躁动的云雾，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安慰一个迷路的孩子，“我在这里……你看，我好好的，没有受伤，没有消失……”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就像当初在仙君道心不稳、心魔丛生时，她守在他身边所做的那样。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刻意的煽情，只有一种平和的、陪伴式的低语。
渐渐地，那剧烈波动的云雾幻象，似乎真的平和了一些。那股狂暴的思念和痛苦，如同被一只温柔的手抚平，开始缓慢地、带着依恋地，缠绕上苏念的指尖，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
然而，就在苏念以为初步奏效的时候，异变突生！
那原本趋于平和的灵力波动，猛地再次变得尖锐！一股强烈的、想要将她拉入幻象、永远禁锢在那片冰雪山门之中的欲望轰然爆发！蓝色的能量触须如同活物般，猛地缠绕上苏念的手腕，将她向那片虚幻的云雾中拖去！
“啊！”苏念惊呼一声，猝不及防地被拉得一个踉跄！
“不知死活！”黑化谢沉冰冷的声音同时响起！
他猛地转身，眼中戾气暴涨！一股更加庞大、更加黑暗的力量如同海啸般压下，瞬间冲击在那片云雾幻象和缠绕苏念的能量触须上！
“咔嚓——”仿佛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那片能量幻象剧烈扭曲，几乎要溃散！缠绕苏念的触须也应声崩断！
但与此同时，黑化谢沉也闷哼一声，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红的血迹！强行镇压同源且剧烈反抗的碎片，显然也对他造成了反噬！
苏念跌坐在地，手腕上被能量触须勒过的地方传来一阵灼痛。她看着谢沉嘴角那抹刺眼的红，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仙君碎片的反抗，比想象中更激烈。而谢沉本体的镇压，也比他表现出来的更艰难。这场“安抚”，远非他轻描淡写的那么简单。
谢沉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阴鸷地盯着那片即将溃散的幻象，以及跌坐在地的苏念。他一步步走过来，蹲下身，冰冷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看到吗？”他扯出一个带着血腥气的笑，“这就是你‘安抚’的结果？还是说……你心底，其实也想被他拉回去？回到那个只有冰雪和你们两个人的世界？”
他的质疑如同毒蛇，再次缠绕上苏念的脖颈。
苏念看着近在咫尺的、带着伤痕和疯狂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嫉妒与偏执，一股莫名的勇气，或者说是一种破罐破摔的冲动，突然涌了上来。
她没有像之前那样辩解或示弱。
她抬起手，不是推开他，而是用指尖，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他染血的嘴角。
那动作，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小心翼翼和……心疼。
谢沉整个人僵住了。捏着她下巴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
苏念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深邃的、承载了太多疯狂和痛苦的眼睛，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微哑：
“我如果真想跟他走，刚才就不会只是站着说话……”她顿了顿，迎着他骤然变得锐利的目光，继续道，“我会主动走进去。”
“我留在这里，”她的指尖还停留在他微凉的皮肤上，传递着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是因为，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嘴角带着血，会因为我可能被拉走而愤怒到受伤的……是‘你’。”
她再次强调了“你”。
不是仙君，不是任何碎片，而是这个融合了所有偏执与痛苦、将她囚禁于此的、完整的、黑化的谢沉。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
谢沉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灵魂深处每一个细微的波动都剖析清楚。愤怒、怀疑、一丝难以置信的震动，以及更深沉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黑暗渴望，在他眼中激烈地碰撞。
她触碰他伤口的手指，她那句“是因为你”……像是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试图穿透他冰封了十年的心防。
他猛地攥住了她停留在他嘴角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疼得蹙起了眉。但他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那样死死地攥着，仿佛在确认这份触碰的真实性。
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苏念，你最好……别骗我。”
这一次，他的威胁里，似乎掺杂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脆弱。
而苏念，在他那双翻涌着极致情绪的眼睛里，除了看到疯狂，似乎也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冰层裂开的痕迹。
【宿主！目标主体灵魂稳定度下降3%！碎片躁动指数提升15%！但……但核心锚定系数疑似产生未知波动！】088的播报带着前所未有的困惑，【这、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苏念没有回答。
她只是看着谢沉，看着那裂痕之后，可能存在的、通往真正“他”的路径。
她知道，这场危险的“共犯”游戏，才刚刚开始。而下一个躁动的碎片，或许已经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第156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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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 仙君碎片的回响被暂时压制，但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下一个“吵闹”的碎片会是谁？血族的渴望，暴君的伤痕，还是电竞大神的执拗？苏念那出人意料的触碰和话语，究竟在谢沉心中埋下了怎样的种子？灵魂的整合走向越发扑朔迷离，苏念的“驯兽”之路，能否找到真正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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