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觉得，陆寒琛这家伙最近有点……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自从那天从那个乌烟瘴气的地下赌场回来，签了那份该死的“契约”，这家伙虽然依旧顶着一张“全世界欠我八百亿”的冰山脸，但行为举止却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别扭。
就比如现在。
这间临时租用的、只有六十平米的“琛晚资本”办公室里，挤着包括她和陆寒琛在内的五个人，已经是转个身都能碰到胳膊肘的程度。空气里弥漫着外卖咖啡和打印机墨粉混合的味道，俗称——创业的味道。
“这个数据模型必须重做！我要的是精准到小数点后两位的预测，不是你们这种‘大概’、‘可能’的臆测！”陆寒琛站在一块白板前，手指敲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图表，声音冷得能冻住刚冲好的速溶咖啡。
几个被他高薪挖来的前下属，此刻像鹌鹑一样缩着脖子，连连称是。
苏晚晴坐在角落的小办公桌前，正对着电脑核对一份艺术品拍卖目录，闻声忍不住抬头瞥了他一眼。
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连日的奔波和压力让他下颌线绷得更紧，眼底带着些许疲惫的青影，但那双眼睛，却比在陆氏顶层办公室里时，更加锐利，更加……又生气。
像一头被逼入绝境，反而激发出所有凶性的头狼。
忽然，他话锋一转，视线扫了过来，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苏晚晴。”
“嗯？”她下意识应道。
“去给我倒杯水。”他命令道，语气理所当然，“温的。”
苏晚晴：“……”看，又来了。
这家伙最近使唤她使唤得是越来越顺手了！端茶递水，整理文件，甚至在他忙得没空吃饭时，还要负责给他点外卖！美其名曰“契约未婚妻需要熟悉我的生活习惯，避免穿帮”。
屁！分明就是假公济私！
她心里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认命地站起身。没办法，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谁让她签了那“卖身契”呢。
她刚拿起他的杯子，就听他又补了一句，声音似乎……没那么冷了？
“顺便给你自己也倒一杯。盯着电脑屏幕一下午，眼睛不想要了？”
几个鹌鹑下属瞬间把头埋得更低，肩膀几不可查地耸动了一下。
苏晚晴脚步一顿，耳根有点发热。这人……关心人都用得是这种讨人厌的命令句式！
她没好气地“哦”了一声，快步走向饮水机。
看，就是这种别扭的关心。嘴上使唤你，却又留意到你眼睛疲劳。苏晚晴一边接水，一边心里嘀咕，这男人心，海底针，尤其是陆寒琛这种曾经泡在北冰洋海底的心！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陈默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连敲门的基本礼仪都忘了。
“陆总！”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陆寒琛眉头一拧：“什么事？”
陈默快步走到他身边，俯身在他耳边急速低语了几句，同时将手机屏幕递到他眼前。
刹那间，整个办公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陆寒琛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铁青。他周身的气息陡然变得危险而骇人，那双刚刚还只是冰冷的眸子，此刻翻涌着足以毁天灭地的风暴！
“咔哒——”一声脆响。
他手中那支价值不菲的定制钢笔，竟被他硬生生拦腰捏断！墨水溅了他一手，也染脏了雪白的衬衫袖口，触目惊心。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了，大气不敢出。
苏晚晴端着水杯的手僵在半空，心猛地一沉。出事了！而且绝对是大事！
陆寒琛猛地抬起头，目光如淬了毒的利箭，先是死死盯在陈默的手机屏幕上，然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向了她。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滔天的怒火，有后怕的惊悸，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和保护欲。
苏晚晴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怎么了？”她声音有些干涩地问。
陆寒琛没有立刻回答。他深吸了一口气，那胸膛起伏的弧度，显示他正在用尽全力压制几乎要失控的情绪。
他挥了挥手，声音沙哑得可怕：“你们先出去。”
几个下属如蒙大赦，立刻鱼贯而出，还贴心地把门带上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到底出什么事了？”苏晚晴放下水杯，走到他面前，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陆寒琛死死盯着她，一字一顿，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于、承、瑾。”
苏晚晴一愣：“那个……一直在暗中针对我们的对手？”
“他查到你头上了。”陆寒琛的声音冷得能结冰，“不止是查到你和我现在的‘关系’，他在深挖你的背景！你的家庭，你的社会关系，你大学时期的所有记录……他甚至派人去了你老家！”
“什么？！”苏晚晴瞬间脸色煞白，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于承瑾！那个连面都没正式见过的、隐藏在幕后的黑手！他怎么会注意到她这个小角色？他想干什么？
恐慌，像无数只冰冷的手，紧紧攫住了她的心脏。她不怕自己出事，可她还有家人，有朋友……
陈默在一旁沉声补充：“我们的人刚截获的消息，于承瑾手下最得力的那条‘脏手套’，正在系统地收集苏小姐的一切信息。动机……不明，但绝对不怀好意。”
陆寒琛猛地一拳砸在办公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桌面的文件都震得跳了一下。
“他、怎、么、敢！”他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动我陆寒琛的人！”
他猛地看向苏晚晴，那眼神炙热、疯狂，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听着，”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生疼，但那滚烫的温度却奇异地带来一丝安全感，“从这一刻起，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单独行动！上下班陈默或者我亲自接送，陌生电话一律不准接，陌生人搭讪直接无视！”
他顿了顿，眼神狠戾如狼。
“至于于承瑾……”他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至极的弧度，“他既然把手伸得这么长，就要做好被连根剁掉的准备！”
“他想玩阴的？我奉陪到底！”
“我会让他知道，动我陆寒琛护着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苏晚晴看着他因为暴怒而格外慑人的侧脸，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几乎要烙进她骨子里的力度，那颗被恐慌充斥的心，竟然一点点奇异地安定了下来。
这个男人，哪怕他自己此刻也身处漩涡，风雨飘摇，却依然下意识地、用他最本能也最笨拙的方式，为她撑起了一片天。
她看着他染墨的袖口和紧抿的薄唇，心里某个角落，悄然松动，融化。
她反手，轻轻回握住他颤抖的手。
“好。”她听见自己清晰而平静的声音，“我听你的。”
陆寒琛身体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四目相对。
他眼底翻涌的暴风雪，似乎在她平静的注视中，渐渐平息，沉淀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坚定的东西。
危机，已将他们的命运更紧密地捆绑。
而于承瑾的这一招，无疑是在沉睡的雄狮耳边，扣响了扳机。
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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