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血色褪尽的苍白与兴奋过度的潮红的古怪神情，仿佛一尊被拙劣画师上了错彩的泥塑。
书房里，那句“永远地闭上，才最让人安心”的余音，仿佛还在梁上盘旋，每一个字都化作一缕看得见的寒气，钻进陆安的骨头缝里。
他呆呆地看着自家大人，看着他施施然地坐回书案后，拿起一块温热的桂花糕，慢条斯理地送进嘴里。仿佛刚才说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一笔无关紧要的账目。
“大人……”陆安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那……那可是天后的鹰犬，就这么……没了？”
“没了，不是更好吗？”陆羽咽下桂花糕，端起茶碗润了润喉，“少了一个盯着豫王府的，李旦能睡个安稳觉。少了一个领着内卫府俸禄的，朝廷也能省下几文钱。至于魏三自己，他怀揣着一步登天的美梦死在路上，总好过在这街角冻死。你看，一举三得，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
陆安听得头皮发麻。他忽然觉得，长安城里那些所谓的酷吏，跟自家大人比起来，简直就是一群只懂得用刑的蠢货。大人杀人，不用刀，用的是人心里的贪婪和欲望。
他打了个冷战，再也不敢多问一句，只是躬着身子，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就在这时，陆羽的脑海里，响起了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叮！】
【恭喜宿主完成隐藏支线任务：【为投资对象扫清障碍】！】
【任务评级：完美！】
【评语：兵不血刃，借刀杀人。你未曾沾染一滴鲜血，却用人心做局，将一枚天后的眼线连根拔起，并使其死于一场美梦。此等手段，已初具“情感操盘手”的顶级风范！】
【综合评定，奖励宿主稀有技能：【瞒天过海】！】
【技能：瞒天过海（被动）】
【效果：当宿主进行秘密谋划或暗中行动时，此技能将小幅扭曲旁观者的感知，降低自身行为的“异常度”，使你的行动在他人眼中显得更加“合情合理”，从而大幅降低被察觉、被怀疑的风险。注：此技能对气运远高于宿主或精神力极强的目标效果减弱。】
好东西！
陆羽的眼睛亮了。这简直就是搞阴谋诡计的神技！有了它，自己以后再做什么小动作，就等于穿上了一层“合理”的迷彩服。
他心情大好，看了一眼还僵在原地的陆安，觉得有些好笑。
“行了，别杵在这儿跟个门神似的。去厨房给我弄碗热汤面来，多加葱花和肉臊。”
“啊？哦！是！是！”
陆安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出了书房。他觉得，还是厨房里的烟火气，更能让他感受到自己还活在人间。
……
翌日，清晨。
豫王府的书房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豫王李旦一夜未眠，眼下两团浓重的青黑。他面前的桌案上，那卷陆羽退回的《兰亭集序》摹本静静地躺着，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天真。
福伯站在一旁，神情比他家殿下还要憔悴。昨夜他从陆府回来后，将陆羽那番话一五一十地转述了一遍，尤其是最后那句“请他明日，再看看府门斜对面的那个茶摊”。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在主仆二人的心头，让他们坐立难安。
“福伯，”李旦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派去的人……回来了吗？”
福伯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就在这时，一名家丁打扮的下人快步从门外跑了进来，神色慌张，进门就跪下了。
“殿下！福伯！”
“说！”李旦猛地站起身。
那家丁咽了口唾沫，颤声道：“小的……小的一大早就去了。那个茶摊……烧……烧成了一片焦炭！小的问了坊里的更夫，说是昨夜子时左右起的火，火不大，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快灭了。至于那个卖茶的汉子……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轰！
李旦只觉得脑子里一声巨响，整个人晃了晃，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
他怔怔地看着前方，眼神空洞。
不见了……
那个像影子一样监视了他近半年的内卫府鹰犬，那个让他如芒在背、夜不能寐的噩梦源头，就因为陆羽的一句话，一夜之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他不是没想过除掉这个眼线，可他不敢，也不能。那是天后的眼睛，动他，就是自寻死路。
可陆羽……他不仅动了，还动得如此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痕-迹。
烧成焦炭的茶摊，失踪的密探……这背后隐藏的血腥与手段，让李旦不寒而栗。
他忽然想起了福伯转述的，陆羽说的那句“刀鞘亦藏锋”。
现在他明白了。
陆羽这把刀，何止是藏锋于鞘？他的刀，根本就是无形的！杀人于千里之外，诛心于无形之中！
这位看似温润如玉的陆侍御史，其内里，竟藏着一头能吞噬人心的猛虎！
“殿下……殿下……”福伯见他脸色惨白，担忧地叫了两声。
李旦缓缓回过神，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那卷《兰亭集序》上。
这一次，他的眼神变了。
如果说之前，他对陆羽是抱着一丝抓住救命稻草的希望，那么现在，这希望之中，便掺杂了深深的敬畏，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他终于明白，陆羽收下这幅字，并非是简单的结盟，而是在向他宣告——你，李旦，已经上了我的船。
从此以后，风雨共担，生死同舟。
想下船？
看看那个茶摊的下场。
李旦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再睁开眼时，所有的犹豫和软弱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
他走到案前，亲手将那卷《兰亭集序》郑重地收好，放入一个紫檀木盒中，上了锁。
“福伯。”
“老奴在。”
“从今日起，陆府但有差遣，豫王府上下，无不听命。”李旦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另外，将库里那支三百年的老山参，还有我最喜欢的那方端砚，一并送到陆府去。就说……就说我感谢陆大人的赠书之谊。”
福伯浑身一震，他知道，自家殿下，这是彻底把身家性命，都押在了那位陆大人身上。
他重重地叩首：“老奴，遵命！”
也就在此时，陆羽的脑海中，系统再次响起。
【叮！投资对象“李旦”对你的【信任度】大幅提升！】
【当前情感状态更新：【生死托付（深绿）】-＞【敬畏（紫）】、【死心塌地（金）！】】
【羁绊链接已加深！气运值大幅提升！当前气运值：2250\/！】
【恭喜宿主！一次成功的“肌肉展示”，让投资对象彻底归心！百倍返利触发！】
【获得奖励：【宗师级棋艺】！】
陆羽正在吃着陆安端来的热汤面，听到这奖励，差点被一口面汤呛到。
宗师级棋艺？
这玩意儿在官场上有什么用？跟人下棋，然后把对手“杀”得片甲不留吗？
他撇了撇嘴，觉得系统这次有点抠门。
然而，他并不知道，这份看似无用的奖励，将在不久的将来，为他打开一扇通往权力核心的、意想不到的大门。
吃完面，擦了擦嘴，陆羽换上崭新的侍御史官袍，准备去御史台点卯。
刚走到门口，就见管家陆安又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烫金的帖子。
“大人！大人！宫里……宫里来人了！”陆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却带着与有荣焉的兴奋，“是……是太平公主殿下派人送来的请柬！”
太平公主？
陆羽接过请柬，打开一看。
娟秀而不失风骨的字迹，邀请他三日后，于城南的曲江池，参加一场文会。
落款处，除了太平公主的私印，还有一个小小的印章，刻着两个字——
“武攸暨”。
武家的子弟。
陆羽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看来，扳倒了周兴，让公主殿下很是满意。这场文会，名为雅集，实则是要将他正式介绍给她麾下的政治势力了。
“知道了。”陆羽将请柬递给陆安，“好生收着。”
他刚准备迈出大门，另一名御史台的差役便匆匆赶到，对着他躬身行礼。
“陆大人，台里有令，请您立刻过去一趟。”差役的神色有些古怪，“中丞大人……有要案相商。”
中丞大人？御史中丞，御史台的三把手，也是他名义上的顶头上司。
陆羽点了点头，心中却升起一丝警惕。
他这个侍御史，是天后亲自提拔的，按理说，御史台里的人要么敬而远之，要么主动结交。可这位中丞大人，自己上任数日，从未打过照面，今日却突然要“商议要案”？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陆羽不动声色地跟着差役，向御史台衙署走去。
刚一踏入那间挂着“御史中丞”牌匾的公房，一股若有若无的敌意便扑面而来。
他抬眼望去，只见书案后，端坐着一名年约五旬、面容清瘦的官员。
而在这位中丞大人的头顶上，赫然显示着一行刺目的词条。
【目标：刘景先，御史中丞。】
【情感状态：【嫉妒（深红）】、【试探（黄）】、【杀机（淡红）】！】
【所属阵营：裴炎党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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