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博远惊疑不定地审视着眼前，林风缓缓抬起右手。
他没有再投影任何刀剑。
那片由亿万兵器构成的荒原，与他此刻的动作毫无关联。
虚无中，他握住了一柄刀。
一柄通体漆黑、造型古朴、巨大到不合常理的斩魄刀。
握刀的瞬间，某种界限被打破了。
林风的气质发生了根本性改变。
慵懒与倦怠如褪色的潮水般散去。
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终结感。
他不再是独立的个体，乃是与这片心象世界。
与这片昏黄的天空、与脚下无垠的荒原，彻底融为一体。
他成为了这个世界的死亡本身。
黑色的能量不再是单纯的灵压或威压，它变得更像一种概念。
如同一件由终焉法则编织而成的衣袍，从他身上无声地升腾、缠绕、覆盖。
这股力量没有温度，没有杀意，甚至没有任何可供感知的波动。
它只是存在着，便让整个世界的光线都为之黯淡。
然后，是外形的剧变。
林风的头发挣脱了地心引力的束缚，如泼墨般肆意生长。
漆黑的发丝一直垂落至腰间，在静止的空气中无风自动。
他的面容被凭空出现的黑色布条层层遮蔽。
要将一切属于“人”的情感与表情彻底封印。
封印之下，只留下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燃烧着苍白火焰的眼睛。
火焰中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将万事万物归于虚无的绝对冷静。
他化身为了“无月”。
“这……这是什么？”
文博远的声音带上了无法抑制的颤栗。
那颗九阶中期巅峰、足以在任何绝境下保持绝对冷静的大脑。
此刻出现了一瞬的空白。
引以为傲的感知力，向他传递回了“错误”的信号。
他试图锁定眼前的林风，但反馈回来的结果却是——“不存在”。
对方就站在那里，清晰可见。
可是在他的感知网络中，那个坐标点上却是一片纯粹的、绝对的“无”。
那里只是一个吞噬了所有信息的人形黑洞。
他又尝试将感知范围扩大，试图将对方与整个世界一同锁定。
结果却更加恐怖。
他发现，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粒尘埃。
每一柄哀鸣的剑骸，都散发着与对方同源的气息。
对方既不存在，又是这个世界的全部。
这种认知上的巨大矛盾，让文博远的精神力出现了紊乱的迹象。
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名为“恐惧”的情绪，毫无征兆地疯狂滋生。
荒原之上，那亿万柄刀枪剑戟开始剧烈地震颤。
它们不再是指向敌人的武器，像一群感受到了天敌降临的羔羊。
剑身嗡鸣，发出的不再是高亢的战意，竟是阵阵发自存在本身的、最深沉的哀鸣。
圣剑失去了光辉。
魔剑收敛了邪气。
它们在畏惧，在哭泣。
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无可逆转的“世界之死”而提前送葬。
......
擎天塔外，现实世界。
异能管理局技术部的临时指挥车内。
被誉为天才的技术分析员“眼镜”，盯着面前那块由无数数据构成的光幕。
他的瞳孔因为过度专注而缩成了针眼大小。
就在刚才，代表着结界内部能量指数的曲线，停止了波动。
它并非归零，而以一种完全违背能量守恒定律的姿态，被凭空“抹除”了。
“怎么回事？仪器故障了吗？”
一名助手焦急地敲击着键盘，试图重启监测系统。
“不……”
“眼镜”的声音干涩嘶哑，像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
他的视线，牢牢钉在屏幕中央那个代表着“无法解析”的黑色符号上。
“绝非故障……”
他缓缓地抬起手，指着那个符号，指尖因极度的恐惧而剧烈颤抖。
“是……是我们的仪器，无法理解那种‘存在’。”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
他那副由特殊晶体制成的、足以抵御b级精神冲击的镜片上，毫无征兆地崩开了一道细密的裂痕。
“能量指数……消失了！”
“眼镜”的声音陡然拔高，因无法理解的恐怖现象而彻底变调，尖锐得近乎歇斯底里。
“结界内的所有能量反应，全部消失了！没有归零！是被一种……被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无’……给吞噬了！”
* * *
心象世界内。
文博远终于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犯下了一个多么可笑的、致命的错误。
他以为这是一场对决，一场九阶强者之间的法则之战。
直到此刻他才幡然醒悟。
事实上这根本不算战斗。
这是一场处刑。
一场神明对自己创造的世界，执行的“格式化”程序。
而他，只是那个恰好在硬盘里，即将被一同删除的、无关紧要的病毒而已。
逃！
这个念头，在他那颗充满骄傲与野心的脑海中炸响。
他试图调动体内仅存的虚空能量，试图撕裂空间，试图攻击，甚至只是想动一根手指。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一股无形的、无法抗拒的伟力，早已将他的身体和灵魂，牢牢地钉在了原地。
他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连最微弱的挣扎都成了一种奢望。
绝望，如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
半空中。
化身为“无月”的林风，缓缓地、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漆黑巨刃。
那动作沉重而肃穆，承载着一个世界的重量。
瞄准的并非面前那个已经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的文博远。
他的刀尖，掠过了那一张张因悔恨与绝望而扭曲的脸庞。
最终，对准了别处。
对准了自己脚下这片干涸、龟裂的大地。
对准了眼前那片由无数巨大齿轮构成的、昏黄的天空。
对准了他亲手创造的、这个名为【无限剑制】的世界本身！
他要做的，不仅是杀死敌人。
而将这片关押着敌人的“牢笼”，连同敌人一起，从概念的根源处彻底抹除。
一句轻声的呢喃，在这片寂静的世界里悄然响起。
那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却是这整个世界最终的墓志铭。
“最后的月牙天冲——无月。”
伴随着这句终焉的宣告，他挥下了这一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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