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终于落下。
金色的笔尖与纸张接触，发出“沙沙”的轻响。
在这间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第一个字迹出现。
钟伯的眼角，几不可查的跳了一下。
林风下笔如飞，第一条要求就透着一股古怪的专业。
“一、房间里需要一张清代海南黄花梨木制摇椅，必须是传世的老物件，包浆要温润，摇晃的弧度要能完美贴合人体脊椎，放置的位置必须能精准接收到下午三点一刻的阳光。”
钟伯那如同古井般深邃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了一丝涟漪。
有点讲究。
他维持着绝对的镇定。
这还在理解范畴之内，不过是顶级权贵对生活品质的极致追求。
林风没有停顿，似乎早已将这一切在脑中演练了千百遍。
“二、每日下午茶必须是当年产的武夷山母树大红袍，泡茶之水需取自昆仑山巅万年玄冰融化的第一道雪水，且必须在三小时内空运至此。”
写完这一条，他似乎还觉得不够具体，又在后面补充了一句。
“泡茶的器皿要用景德镇官窑的甜白釉，明永乐时期的。”
钟伯那始终平稳的呼吸，出现了一刹那的停滞。
那张经历过无数风浪、早已波澜不惊的脸上，肌肉线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僵硬。
他服务过用老钻石漱口的联邦亲王，也见过要求用千年灵乳沐浴的隐世宗主。
但……
用军用运输机运雪水泡茶的，这还是头一遭。
钟伯感觉自己数十年来建立的、对于“奢侈”这个词的认知体系，正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从地基处撬动。
林风却越写越起劲，清单的内容逐渐从“奢侈”滑向了“荒诞”。
“三、娱乐设备：一台八十年代原版任天堂红白机，非复刻版，必须带原装卡带，包括《魂斗罗》和《超级马里奥》，且需配一台同年代的十四寸球面显像管电视，以保证原汁原味的‘雪花点’体验。”
钟伯彻底看不懂了。
如果说前两条是顶级权贵的奢靡，那这第三条算什么？
返祖现象吗？
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属于强者的特殊情怀？
林风的笔尖没有丝毫停顿，似乎完全沉浸在了对自己未来“废人”生活的美好规划之中。
“四、夜宵菜单必须包含但不限于以下几项。”
“A. 盱眙十三香小龙虾，要求每只重量必须在七到九钱之间，腮要白，黄要满。”
“b. 湛江炭烤生蚝，蒜蓉要用金乡产的紫皮独头蒜，必须是当天现剥现剁的。”
“c. 必须是八十年代配方的玻璃瓶装冰镇可口可乐，吸管要用天然的麦秆，不能有塑料味。”
钟伯站在一旁，从最初的镇定到中途的错愕，再到后来的麻木。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像是一块被反复敲打的玻璃，上面已经布满了细密的裂痕。
只是机械地看着那个年轻人的笔尖在纸上移动。
而那些文字所代表的意义，已经无法在他的大脑里激起更多的波澜。
一张纸很快写满了。
林风很自然的从钟伯手中抽过第二张。
然后是第三张。
后面的要求越来越具体，越来越个人化，也越来越匪夷所思。
“五十六、需要一只橘猫，性格要懒，体重要胖，呼噜声要恰到好处，最重要的是不能掉毛。”
“七十二、房间网络必须是独立专线，带宽要能同时流畅观看全球所有动漫网站的最高画质新番，且不能有任何广告弹窗。”
“八十一、洗澡水的水温要恒定在四十一摄氏度，误差不能超过零点一度，沐浴露要有小时候那种橘子汽水的味道。”
......
钟伯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肌肉开始出现不自然的抽搐。
他感觉自己这五十年的职业生涯就像这三张纸一样，被一个年轻人写得满满当当，然后被彻底颠覆。
他见过索要权柄的，见过索要财富的，见过索要神兵利器的。
可他从未见过有人会把国家的承诺用在“不掉毛的橘猫”和“橘子汽水味的沐浴露”上。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态？
是极致的自信？
还是纯粹的……胡闹？
他想不明白。
终于，林风停笔了。
他将笔尖的最后一滴墨水在纸上轻轻一点，完成了第九十九条要求。
吹了吹尚未干透的墨迹，将这洋洋洒洒的三张纸递给钟伯。
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嗯，暂时就这些吧。”
“想到了再补充。”
那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他刚才写的不是一份足以让任何后勤部门主管当场辞职的魔鬼清单，而是一份普通的外卖订单。
钟伯的身体微微前倾。
他伸出双手用一种近乎于去接传国玉玺般的姿势，无比郑重的接过了那三张薄薄的纸。
纸张很轻，几乎没有重量。
但在他手中却感觉重若千钧。
他感觉自己接住的不是纸。
而是一场即将席卷整个京城的、史无前例的荒诞风暴。
与此同时。
在西山深处某个戒备森严的秘密监控室内。
赵无极正通过一块巨大的高清光幕看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当林风写下那些匪夷所思的要求时。
他的眉头便越皱越紧，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
当看到钟伯用那种近乎于朝圣的姿态接过那三张纸时，他脸上的神情已经冷得快要结冰。
“故弄玄虚！”
赵无极冷哼一声，对着身旁的副官沉声道。
“把一个国家的承诺用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个人享乐上，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倒要看看国家会不会为了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去浪费宝贵的战略资源！”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不屑与期待。
期待着这份清单被驳回。
期待着那个被捧上神坛的男人狠狠的摔下来。
光幕上钟伯拿着那三张纸，转身，迈步。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但步伐却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正走向那间连接着龙国权力中枢的最高加密通讯室。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所有京城势力的心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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