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的震撼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但林渊的脸上依旧保持着一位普通看客应有的平淡与好奇，甚至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在嫌弃那残片上的污垢。他强行压下立刻选择“吸收”的冲动，一种源自本能的谨慎在提醒他，在这人来人往、龙蛇混杂的古玩街上，进行这种未知的操作绝非明智之举。他需要更安全、更私密的环境。
他掂量着手中那个仿制的宣德炉，入手微沉，铜质和包浆都做得颇有几分以假乱真的味道，但在他愈发敏锐的感知下，依旧缺乏真正古物历经岁月沉淀的那种独特“神韵”或“气息”。他随口对那精瘦的摊主问道：“老板，这个炉子怎么卖？”
摊主见他对“大件”表现出兴趣，立刻撇下那对还在犹豫胭脂盒的情侣，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热情笑容，凑了过来：“小哥好眼力！这可是正经八百的宣德炉，您看这铜质多细腻，这包浆多厚实，绝对是官窑精品！一口价，三万八！”
林渊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将炉子放回原处，目光又漫不经心地扫过地摊上的其他物件，最后才像是刚注意到似的，用脚尖轻轻拨弄了一下那块青铜残片，语气带着几分戏谑：“老板，你这摊上怎么还摆着破铜烂铁？这玩意儿也是古董？怕不是哪个废品站里捡来的吧？”
摊主脸色一僵，闪过一丝尴尬，但立刻讪笑着圆场：“小哥您这话说的……这……这都是从乡下老宅子里一并收来的，别看现在不起眼，说不定里面就藏着什么宝贝呢，这行当讲究个缘分不是？”他自己心里也门儿清，这残片估计是哪个破烂铜器上掉下来的渣，根本卖不上价，纯粹是拿来充数碰运气的。
林渊装作将信将疑地重新蹲下身，拿起那块冰冷的青铜残片，在手里随意翻看两下，指尖传来的除了锈蚀的粗糙感，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直透灵魂的冰凉异样感。他脸上适时地露出嫌弃的表情，随手将其扔回角落，仿佛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看着就晦气。这样吧，”他拍了拍手，重新指向那个宣德炉，“这炉子我看也就一般，仿得还算用心。你要是诚心卖，搭上这块破铜片，一千块，我拿回去当个烟灰缸倒是凑合。”
“一千？”摊主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带着夸张的肉疼表情，“小哥您这砍价也太狠了！这炉子我收来都不止这个数！您再看看这工艺……”
一番毫无营养、却又堪称古玩街日常的讨价还价拉锯战后，林渊最终以一千二百元的价格，“满脸不情愿”地买下了那个仿制宣德炉和那块作为“搭头”的青铜残片。
付完钱，林渊随手拎起那个对他而言毫无价值的炉子，而那块残片则被他看似随意、实则小心翼翼地揣进了裤兜。指尖传来的冰冷粗糙触感，以及脑海中系统面板那持续存在的、微弱的提示波动，都让他确信，这次偶然的驻足，捡到的可能不仅仅是“漏”，而是某种远远超出他当前理解范畴、关乎系统本质的东西。
他正准备起身离开，旁边那对一直在研究胭脂盒的年轻情侣中的男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带着几分期待地开口：“那个……这位大哥，看您好像挺懂行的？能……能帮我们看看这个盒子吗？老板要价两千，我们有点拿不准主意。”
那男生戴着黑框眼镜，一脸学生气，旁边的女生也睁着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林渊，眼神里充满了信任与求助。
摊主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但又不好明说，只能干咳两声。
林渊本不想多管闲事，但看两人态度诚恳，眼神纯净，不似油滑之人，便随口含糊地说了一句：“喜欢就买，别太在意真假，图个自己喜欢开心就好。”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既未肯定也未否定。
但就在他目光扫过那个胭脂盒，准备移开时，旁边地摊另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另一件东西吸引了他游离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灰扑扑的笔洗，材质看起来像是某种石头，造型极其古朴，甚至可以说有些拙笨，通体没有任何纹饰雕刻，表面还有不少磕碰磨损的痕迹，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比那块青铜残片更像废品。然而，林渊却能隐约感觉到，那笔洗内部，似乎蕴藏着一股极其微弱、但异常温润平和的“气息”。这种气息与青铜残片带给他的那种锐利、苍凉、涉及“时空”的感觉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历经漫长岁月、沉淀下来的宁静与厚重。
他心中微微一动，或许是出于对那对学生情侣的些许好感，亦或是想验证一下自己这种对“古物”的特殊感应是否准确，他抬手指了指那个石质笔洗，对那对情侣说：“如果你们预算有限，又想买个有点年头的真东西搁手里玩玩，不如问问老板那个笔洗。看着旧，像个老物件，说不定是民国甚至更早的东西，至少材质实在，比这个花哨的胭脂盒可能更靠谱些。”
他说完，不等摊主脸色大变地反驳，也不等那对情侣反应过来，便拎着炉子，揣着残片，转身融入了古玩街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很快消失不见。
他这只是随性而为，如同走路时随手拂开挡路的树枝。至于那对情侣最终是否会听他的建议，摊主又会如何反应，他并不关心，这点小小的插曲甚至不会在他永恒的记忆中留下多深的印记。
走出十几米远，拐过一个街角，他隐约听到身后传来摊主有些气急败坏、又带着点如释重负的声音：“……那破石头笔洗？那是我爹以前用来磨刀的！你要？五十块钱拿走！算我亏本交个朋友！”
林渊闻言，不禁莞尔，摇了摇头。看来自己感觉错了？那真的就是个老磨刀石？看来这种对“古物”的感应，也并非百分之百准确，或者其价值判断标准与世俗并不相同。
他没再理会这点小小的波澜，加快了脚步。他现在所有的心神，都已经系在了裤兜里那块看似不起眼的青铜残片之上。他需要尽快回到安全的住所，去揭开它隐藏的秘密。
回到位于老旧小区的合租房，幸运的是，林薇薇依旧不在，屋内一片寂静。他反手锁好自己卧室的房门，又拉上了厚重的窗帘，确保没有任何视线能够窥探进来，营造出一个绝对私密、安静的空间。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微微有些加速的心跳，将那块青铜残片从裤兜里取出，郑重地放在书桌干净的位置上。污垢和锈迹也无法完全掩盖其本身那种古朴、沉重的质感，在台灯的光线下，隐约的刻痕仿佛在诉说着湮没在时间长河中的故事。
他集中精神，将意念沉入脑海深处，再次清晰地“看”到了那个泛着微光的【永恒生命状态】面板。那条提示依旧存在：【检测到微弱“时空道蕴”残留，可吸收。是否吸收？】
不再犹豫，林渊在心中默念：“吸收。”
指令下达的瞬间，书桌上的青铜残片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物理变化，没有发光，也没有消失。但林渊却清晰地、真切地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凉、带着某种无法形容的古老、沧桑、甚至有一丝悲怆意味的独特“气息”，如同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从残片内部被剥离出来，化作一缕微不可查的能量流，通过他与之接触的桌面（甚至无需直接触碰），间接地汇入他的身体。
这股能量流沿着某种玄妙的路径，最终径直融入了脑海深处的系统之中。
【吸收完成。能量等级过低，无法解锁新功能。】【永恒生命状态】基础权限稳固度提升0.01%。】
面板上刷新出了新的提示文字。
“时空道蕴……稳固度提升？”林渊若有所思，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看来，这永生系统并非一成不变的死物，它可以通过吸收某些特定的、蕴含特殊规则或信息的“能量”来强化自身？只是这0.01%的提升，实在是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见这块残片蕴含的“道蕴”极其稀薄。
那么，这个世界上，是否还存在更多、更浓郁地蕴含这种“道蕴”的物品？它们会以何种形式存在？那个被他指认为“老磨刀石”的笔洗，其内部的温润气息，又是否属于另一种形式的能量？
一个个疑问在他心中升起，探索的欲望如同被点燃的星火。
他正沉浸在思考中，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房间的寂静。林渊瞥了一眼，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
他皱了皱眉，近期找他的人似乎有些多了。但略一沉吟，他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请问是林渊林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干练，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的年轻男声。
“我是，你哪位？”林渊的语气平淡。
“林先生您好，冒昧打扰。我是苏婉清小姐的助理，姓陈。苏总非常感谢您上次的援手，一直铭记于心，希望能有机会当面向您致谢，不知您明天下午是否方便，在‘云顶’会所一叙？”
苏婉清？
林渊目光微闪。他本以为那次交集已经随着他离开而结束，没想到对方还是找上门来了。而且，能如此准确地查到他的电话号码，这位苏总的能力和决心，看来都不简单。
他沉吟片刻。去见见也好，或许能借此了解到更多关于那个“张少”以及其背后张氏集团的信息，毕竟一个潜在的麻烦源头，还是提前摸清底细比较好。同时，与苏婉清这个层次的商界人士接触，也可能为他打开新的信息渠道。
“可以。”林渊言简意赅地答应了。
“太好了！稍后我会将具体地址和时间发送到您的手机上。期待您的光临。”陈助理语气依旧恭敬，礼貌地结束了通话。
放下手机，林渊的目光重新落回书桌上。那块青铜残片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但在他感知中，已经失去了所有神异，变得与一块真正的废铜无异。
生活，似乎正朝着他最初设想的“低调”方向，越行越远。
不过，这种逐渐脱离完全掌控、充满未知变数的感觉，似乎……也并非全然无趣。
他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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