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羽的呻吟声微弱却清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山坳中压抑的寂静。
凌无影和苏夕立刻屏住呼吸，目光紧紧锁定在他脸上，内力暗自提起，全神戒备。谁也无法预料，苏醒过来的，会是熟悉的挚友，还是那被“幽水圣髓”主导的陌生存在。
沈清羽的睫毛剧烈颤抖着，眉头紧锁，脸上交替浮现出痛苦、挣扎、冰冷、迷茫种种复杂的神情，仿佛正在经历一场极其激烈的内心争斗。他周身那已然内敛的湛蓝光芒又开始明灭不定地闪烁起来，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无形的张力。
凌无影缓缓上前一步，指尖微屈，元始胎印的力量蓄势待发，沉声道：“清羽？”
听到这声呼唤，沈清羽身体猛地一颤，挣扎之色更浓。他猛地睁开双眼！
依旧是那双奇异的瞳孔——左眼湛蓝如寒渊，右眼琥珀竖瞳妖异！但此刻，那湛蓝色的左眼中，挣扎和痛苦明显压过了冰冷，而那琥珀色的右眼中，也少了几分野性，多了几分熟悉的焦急。
“凌……兄……苏……小姨……”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干涩，仿佛每一个字都耗费了巨大的力气，“快……帮我……压制……它……”
话未说完，他脸上猛地又掠过一丝冰冷的戾气，声音陡然变得淡漠：“蝼蚁……安敢反抗……”
竟是两个意识在争夺身体的控制权，并且显然在直接对话！
凌无影和苏夕心中稍定，至少沈清羽本我的意识仍在，并未被完全吞噬！
“如何帮你？”凌无影立刻问道，同时一只手已然按在沈清羽后背灵台穴上，精纯平和的元始胎印之力缓缓渡入，助他稳定心神，滋养本我。
“守心……短剑……镇守……我灵台……”沈清羽（本我）断断续续地艰难说道，与体内那圣髓意识争夺着话语权，“那玉片……靠近……我……”
凌无影毫不犹豫，立刻将守心短剑拔出，横置于沈清羽膝前。短剑散发出清凉宁静的气息，果然让沈清羽脸上的痛苦挣扎之色稍缓。
苏夕也急忙将那枚刻着“曦”字的淡黄玉片放在他手中。
玉片刚一入手，便散发出柔和温润的微光，那股纯正祥和的气息如同春风化雨，悄然渗入沈清羽体内。那原本躁动冰冷的圣髓之力遇到这祥和气息，竟如同被安抚般，反抗的力度明显减弱了几分！
“有……有用……”沈清羽（本我）的声音明显顺畅了一些，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这玉片……能中和……圣髓的……戾气……”
他趁机全力运转家传心法，在守心短剑和神秘玉片的辅助下，一点点地将那苏醒的圣髓意识逼退、压制回心脉深处。
凌无影持续渡入胎印之力，为他护法。苏夕则紧张地在一旁守护，警惕四周。
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
终于，沈清羽周身闪烁的湛蓝光芒彻底内敛消失，那双奇异的瞳孔也缓缓恢复了正常的黑白分明，只是眼底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湛蓝与琥珀光泽，显得比以往更加深邃。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带着淡淡寒气的浊气，整个人如同虚脱般向后靠去，被苏夕及时扶住。
“暂时……压制住了……”他声音疲惫不堪，脸色苍白，但眼神已然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带着心有余悸的后怕，“好险……差点就真的被它同化了……”
凌无影和苏夕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幽水圣髓’……”苏夕急忙问道，美眸中满是担忧。
沈清羽喘了口气，努力坐直身体，苦笑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之前在地脉核心爆炸时，我被卷入漩涡，混乱中似乎吞下了一滴冰凉刺骨、却又蕴含着庞大生机的液体……想必那就是所谓的‘幽水圣髓’。”
“它一直潜伏在我体内，缓慢改造我的经脉，直到这次被那邪阵当做‘人元’疯狂抽取生命精气，才在生死关头被彻底激发苏醒……也幸好如此，阴差阳错打断了仪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这圣髓之中，似乎残留着历代融合者甚至其源头的零碎意识和力量，极其霸道冰冷，一直在试图侵蚀我的神智。若非我沈家心法本就注重修心，又有你们相助，加上这枚奇特的玉片……”他握紧了手中的淡黄玉片，眼中露出疑惑，“恐怕我已经不是我了。”
凌无影沉声道：“这玉片，你小姨说，似乎在天机阁主慕容枫的密室中见过类似之物。”
“慕容枫？”沈清羽一怔，眉头紧锁，仔细端详着玉片上的那个“曦”字，努力回忆着什么。
忽然，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曦……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似乎听父亲提起过……慕容枫早年曾有一位惊才绝艳的红颜知己，名字里似乎就带一个‘曦’字！但后来不知为何反目成仇，那女子也神秘消失了……难道这玉片是她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又恰好能克制幽水圣髓？”
线索似乎再次指向了神秘莫测的天机阁主慕容枫！
凌无影目光深邃：“慕容诚临死前警告，他兄长慕容枫的目的，并非单纯称霸武林，而是要打开‘门’，召唤幽冥本体降临。而这圣髓和玉片，似乎都与他有关联……”
苏夕冷声道：“慕容枫那条老狐狸，肯定知道更多关于‘幽冥’、‘圣胎’以及这‘幽水圣髓’的秘密！甚至可能，这一切早就在他的算计之中！”
三人沉默下来，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巨大的阴谋之网正在收紧。慕容枫的身影，如同隐藏在幕后的最大黑手，若隐若现。
“我们必须去天机阁。”凌无影缓缓道，语气斩钉截铁，“无论是为了弄清真相，找到解决清羽身上圣髓的方法，还是阻止慕容枫的阴谋，都必须去一趟。”
沈清羽点头表示同意，但脸上忧色不减：“天机阁总坛龙潭虎穴，慕容枫本身武功深不可测，如今更是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我们需从长计议。”
苏夕却忽然道：“或许……不必硬闯。”
她看向凌无影：“你之前是否得到过一块黑色玉牌？慕容诚似乎称之为‘源钥’？”
凌无影心中一动，取出那块得自吴老道、能干扰黑甲人的黑色玉牌（枢机）：“是这块？”
苏夕仔细看了看，点头道：“应该就是它。据我这些年暗中调查，此物很可能是开启天机阁核心禁地‘枢机殿’的钥匙之一。慕容枫常年闭关不出，很可能就在枢机殿内进行着某种秘密计划。若能潜入枢机殿，或许能打他个措手不及，并找到关键线索。”
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但即便如此，天机阁总坛守卫森严，如何潜入？”沈清羽问道。
苏夕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狡黠和自信：“别忘了我是谁。‘幻燕’别的不敢说，潜入隐匿、制造混乱的本事还是有的。而且……”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天机阁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慕容枫近年来行事越发诡异疯狂，早已引得部分元老不满。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就在三人初步议定下一步计划之时——
“啾——！”
高空中，那支忠诚的青霄隼再次发出警示性的鸣叫，并且不断在一个方向盘旋俯冲！
那个方向，并非通往中原，而是继续向着西南蛮荒之地！
几乎同时，凌无影怀中也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灼热感！
他立刻取出那本《无相剑典》，只见剑典封皮之上，那个由玄胤长老留下的、指向无相门秘密传承之地的路线图，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白光，并且其指向……竟然与青霄隼警示的方向隐隐重合！
凌无影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剑典异动，青霄示警，方向重合……
这绝非巧合！
难道无相门的秘密传承之地，出了什么变故？还是说……那里，就是幽冥下一个可能的目标？！或者与那“涅盘之火”有关？
刚刚才定下的前往天机阁的计划，瞬间被打乱！
去天机阁，还是先去剑典指示的无相秘地？
两个方向，都可能关乎巨大的危机与机缘！
该如何抉择？
凌无影的目光扫过虚弱的沈清羽，又看向西南方向，眼神闪烁不定。
而就在这时，沈清羽忽然闷哼一声，猛地捂住心口，脸上再次浮现出痛苦之色，一丝湛蓝的光芒不受控制地从指缝中溢出！
那圣髓的反噬，竟然再次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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