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电光石火的一刹，仿佛被无形拉长。
乌黑短刺撕裂空气，毒芒闪烁，距凌无影的后心命门与腰椎要穴已不足三寸！面具人眼中甚至已提前映出对手脊椎断裂、毒发毙命的惨状。
沈清羽伏在墙外，心脏几乎跳出胸腔，指尖下意识扣紧，却深知自己此刻出手不仅徒劳，更是送死。
就在这必杀之局已成定势的瞬间——
凌无影那看似力尽的墨剑“无光”，竟以一种完全违背武学常理的角度与速度，凭空倒折而回！
并非手腕转动，更像是那柄剑本身拥有了生命，如灵蛇摆尾，又如暗夜回流，剑尖精准无比地自他腋下穿出，无声无息，却后发先至，直点面具人咽喉！
这一剑，刁钻、诡异、狠辣！全然超出了常人对招式变化的理解，更像是预判了对手的预判，於死局中硬生生劈出一线生机！
面具人骇得魂飞魄散！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在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绝对死角，竟还能发出如此凌厉迅疾的反击！那墨色剑尖在他眼中急速放大，死亡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全部心神。
他再也顾不得刺杀，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双刺拼命回撤，交叉格挡于喉前，同时脚下发力，身形如遭重击般向后急仰，使出了一式近乎“铁板桥”的功夫，险之又险地试图避开这索命一剑。
“嗤啦——”
墨色剑尖擦着他交叉的短刺划过，带起一溜刺眼的火星，并未刺实。但凌厉的剑气已然割裂了他胸前的衣襟，更在他脖颈上留下了一道细微的血线。
面具人惊出一身冷汗，身形踉跄后退，方才站稳，心中刚生出一丝侥幸——
却见凌无影根本未曾回头看他一眼！
那柄墨剑仿佛只是随意挥洒般点退面具人后，剑势竟毫不停滞，顺势划出一道圆满的墨色弧光，如同暗夜降临，无声无息地抹过右侧两名正欲趁机扑上的黄衣杀手的咽喉。
那两名杀手脸上的狰狞表情瞬间凝固，动作僵在半空，随即软软倒地，喉间鲜血这才汩汩涌出。
而凌无影的身影，早已借这剑势回转之力，如鬼魅般飘移半步，恰到好处地避开了左侧劈来的一刀一剑，左手并指如电，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了那使刀杀手的手腕神门穴上。
“当啷！”钢刀落地。
紧接着，那手指去势不绝，化作掌缘，轻飘飘印在那使剑杀手的心口。
“噗！”那杀手如被重锤击中，双眼暴突，口中喷出血沫，倒飞出去，撞塌了柜台，再无动静。
兔起鹘落，呼吸之间！
围攻之势瞬间被破！七八名精锐杀手，此刻只剩下狼狈后退的面具首领，以及那个被点了穴道、僵立当场的使刀杀手。
驿站大堂内，重归死寂，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凌无影持剑而立，墨色剑身光洁如初，竟未沾染半分血污。他缓缓转过身，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那面具首领身上，冰冷，死寂，不含丝毫情绪。
面具首领捂着脖颈上的细微伤口，手指微微颤抖。方才那死里逃生的一剑，已彻底击垮了他的斗志。他终于明白，目标的情报误差有多大！这根本不是他们这个级别的杀手能够应付的存在！
“无相……剑法……”他声音干涩，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凌无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兴趣。他手腕微振，墨剑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剑尖遥指面具人。
“天机阁为何杀我？”他问，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面具人身体一僵，眼神闪烁，显然在权衡利弊。
就在他迟疑的刹那，旁边那个被点了穴道、僵立当场的杀手，眼中突然闪过一抹绝望与狠厉之色！他猛地一咬牙齿，似乎触动了口中某个机关，脸庞瞬间变得乌黑发紫，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眼看就要毙命当场！
竟是口藏毒丸，欲要自尽！
凌无影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似乎厌烦了这种手段。他左手快如闪电般探出，在那杀手下颌处一捏一卸，瞬间卸脱了他的下巴，使其无法咬合。同时指尖连点他胸前数处大穴，一股精纯内力强行涌入，护住其心脉，延缓剧毒扩散。
那杀手口中流出黑血，发出“嗬嗬”的怪声，虽未立刻死去，却也痛苦不堪，失去了所有行动能力。
这一手点穴截脉、强行续命的手法，又快又准，显示出其对人体经脉与内力操控已臻化境。
面具首领看得心胆俱寒，再无半分侥幸。他知道，自己若再不开口，下一个承受这等手段的便是自己！而且，对方既然能延缓毒发，自然也有的是办法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是阁主的命令！”他嘶声道，声音因恐惧而变调，“阁主下令……不惜一切代价……试探你的武功根底……若有可能，便……便格杀勿论！”
“慕容枫？”凌无影念出这个名字，语气依旧平淡，却让面具人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理由。”
“不……不知！阁主只言……你之存在，乃武林变数，必须清除……或……或掌控……”面具人颤抖着回答，“我等……只奉命行事……”
凌无影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消息。随后，他目光扫过满地尸体，最后落回面具人身上。
“滚。”
他只说了一个字。
面具人如蒙大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愣了一下，随即连滚带爬，踉跄着冲向驿站门口，甚至不敢回头多看一秒，生怕对方改变主意。
然而，就在他即将冲出大门的瞬间——
凌无影手腕轻轻一抖。
墨剑“无光”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吟，一道细微如发的墨色剑气脱离剑尖，无声无息地破空而去，精准地没入了面具人后腰的“命门穴”处。
面具人浑身猛地一颤，闷哼一声，脚下却不敢有丝毫停留，强忍着那股瞬间袭遍全身的酸麻与剧痛，跌跌撞撞地消失在了门外的大漠风沙之中。
凌无影并未追杀。他那一指剑气，并非致命，却足以废掉对方大半功力，且会留下永久性的隐患，此生武功再难有寸进。这比杀了他，或许更符合“惩罚”的定义。
他收剑回鞘，看都未看地上那个中毒抽搐、生死两难的杀手，仿佛那只是一件无用的垃圾。他走到桌边，拿起那壶早已凉透的清水，仰头喝了一口，姿态从容，仿佛刚才那场血腥厮杀从未发生。
墙外的沈清羽，早已看得浑身冰冷，手心全是冷汗。
凌无影的武功，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那于绝境中逆转的一剑，那精准狠辣的点穴手法，那凝气成丝、隔空伤人的恐怖内力……尤其是最后那一道无声无息的剑气，更是闻所未闻！
这已不仅仅是剑法超群，其内力修为，简直深如渊海，难以测度！
更让他心寒的是凌无影对生命的那种漠然态度。杀人时干脆利落，放过时却施以更残酷的惩戒……此人亦正亦邪，行事全凭己心，根本无法用常理揣度。
天机阁的袭杀，似乎印证了凌无影之前所言非虚，确有强大势力要对他不利。但这反而让他的身份更加迷雾重重。
沈清羽正自心乱如麻，忽然，驿站内的凌无影放下水壶，目光再次转向他藏身的墙壁裂缝。
“看够了么？”
清冷的声音穿透土墙，清晰地落入沈清羽耳中。
沈清羽苦笑一声，知道再也藏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种种情绪，整理了一下衣袍，从藏身处走了出来，坦然步入这满是尸骸的驿站大堂。
血腥气扑面而来，令他胃里一阵翻腾。他强自镇定，对着凌无影拱手一礼：“凌兄武功，鬼神莫测，清羽……佩服。”
凌无影看着他，眼神依旧平淡：“你倒是有耐心，跟了一路。”
“职责所在，情非得已。”沈清羽坦然道，“方才之事，我都看见了。天机阁为何要杀你？”
“与你何干？”凌无影反问。
沈清羽一滞，随即正色道：“凌兄，天机阁势力庞大，遍布江湖。此次失败，他们绝不会罢休。你虽武功绝世，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所以？”凌无影打断他。
沈清羽深吸一口气，目光诚恳地看着他：“所以，凌兄何必独行？若你信得过，清羽愿尽绵薄之力。沈家在江湖尚有些许人脉，或可助你查明天机阁的目的，也可……”
“不必。”凌无影再次打断，语气毫无转圜余地，“我的路，我自己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清羽腰间的沈家玉佩。
“沈家情报网络，确实厉害。那你可知，从此地向西三百里，赤地荒漠之中，有什么？”
沈清羽闻言一愣，下意识回答：“赤地荒漠……那是死亡绝地，除了无尽沙海和酷热，据说只有一些古老残破的遗迹，以及……一个早已湮灭无闻的古宗门传说……”
话一出口，他猛地意识到什么，瞳孔骤缩！
赤地荒漠？古老遗迹？湮灭的古宗门？
难道凌无影的目的地是那里？！他去一个早已消失的地方寻找什么？那与他神秘莫测的“无相”武功，又有何关联？
凌无影看着他的表情，似乎得到了某种确认，不再多言。他转身，毫不留恋地向驿站外走去。
“凌兄！”沈清羽急呼。
凌无影脚步不停，只有一句平淡的话随风传来：
“若真想帮我，就别再跟着。前面的路，不是你能走的。”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已融入门外初升朝阳刺目的光芒与漫天风沙之中，只剩下满室狼藉和呆立原地的沈清羽。
沈清羽看着凌无影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地上天机阁杀手的尸体，心中波澜起伏，万千疑问交织在一起。
赤地荒漠……古宗门遗迹……天机阁的追杀……深不可测的武功……
这一切，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凌无影最后那句话，是警告，还是……别有深意？
他握紧了拳，眼中闪过挣扎，最终化为一片坚定。
死亡绝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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