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雪中送炭,分寸之间
汉城的秋雨连绵不绝,敲打着医院走廊的窗户,发出细密而急促的声响。银珠刚结束外科的晨间查房,正准备撰写病历,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胜美发来的短信,字里行间透着无助和犹豫:
“银珠,今天下午阿爸要办理出院手续……医院结算处说,还差一部分费用。我知道不该再麻烦你,可是……”
银珠看着短信,能想象出胜美此刻咬着嘴唇、眼眶发红的样子。她立刻回复道:“别着急,我午休时过去一趟。先把阿加西安顿好,费用的事情我们一起想办法。”
回复完短信,银珠轻轻叹了口气。帮助朋友理所应当,但如何帮助才能既解燃眉之急,又不伤及对方的自尊心,不产生依赖,这需要极大的智慧。她想起哈莫尼常说的“救急不救穷”,心中已有了初步打算。
午休时分,银珠撑着伞来到胜美家。开门的是胜美,她眼下有着明显的黑眼圈,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屋内比前几天整洁了许多,但压抑的气氛并未散去。胜美的欧妈松子阿嘎西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叠医院的结算单,眼神呆滞。
“银珠来了……”松子阿嘎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想要起身,却被银珠轻轻按住。
“阿嘎西您坐着休息。”银珠接过结算单,快速浏览了一遍。金额确实不小,但对于曾经家境优渥的胜美家来说,此刻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注意到胜美紧张地绞着手指,不敢看她的眼睛。
“银珠,”胜美声音低如蚊蚋,“我知道这很过分……我们可以打借条,等我找到更稳定的工作,一定尽快还给你……”
银珠没有立刻回答钱的问题,而是将结算单轻轻放在桌上,握住了胜美冰凉的手:“胜美,阿加西出院后,后续的康复治疗和药物才是长期的花销。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这一问,让胜美和松子阿嘎西都愣住了。她们似乎只盯着眼前的窟窿,还没能冷静思考更长远的未来。
“我……我想尽快回去工作,”胜美低下头,“也许可以多兼一份职……”
“你阿爸需要人照顾,”松子阿嘎西忧心忡忡地打断,“我也老了,出去找工作怕是没人要……”
银珠沉吟片刻,语气平和而清晰道:“钱的问题,我可以先借给你们应急,不要利息。但我想,更重要的是帮你们找到一个能稳定下来的方法。”她看向胜美,“我记得你大学辅修过会计,对数字很敏感,之前也在贸易公司实习过,对吗?”
胜美点点头,有些不解。
“我阿爸的出版社,最近因为业务增长,需要增加一名财务助理,处理简单的账目和往来结算。工作强度不算太大,时间也相对灵活。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引荐一下。虽然起薪不会特别高,但足够支付阿加西的常规药费和家里的基本开销,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份有发展前景的正职。”银珠不急不缓地说道,“至于阿嘎西,我认识一位开小型家政公司的社长,他们正在招募负责整理收纳和简单清洁的兼职人员,按小时计酬,时间自由。阿嘎西做事细致,应该能胜任。”
她没有直接大包大揽地给出一大笔钱,而是提供了两条依靠自身劳动获得收入的路径。这既避免了施舍感,也给予了对方重新站起来的尊严和希望。
胜美和松子阿嘎西对视一眼,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光亮。尤其是胜美,她原本以为银珠只会借钱,没想到她会如此用心地为自己和家人规划出路。
“银珠……谢谢你。”胜美的声音哽咽了,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感激,更带着一种被尊重、被真正理解的触动,“我会去试试的,我一定好好干!”
“这就对了。”银珠欣慰地笑了,“靠自己的双手,没有过不去的坎。”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准备好的信封,推到胜美面前,“这里是结算医院费用需要的金额,算是我借给你们的启动资金。等你们工作稳定了,再慢慢还我。我们之间,写个简单的借据就好,不用搞得太复杂。”
她的做法既解决了眼前的实际困难,又明确这是“借款”而非“赠与”,界限清晰,保护了双方的关系。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明元提着一些水果和营养品走了进来,看到银珠也在,略显惊讶,随即露出安心的表情:“怒那,你也在啊。我刚下班,过来看看胜美和阿嘎西。”
看到明元,胜美的情绪似乎又找到了一个支撑点。明元自然地走到胜美身边,轻声询问着她阿爸的情况和家里的安排。银珠看着东森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和胜美微微依赖的姿态,心里明白,这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感情,经过这次风雨的考验,似乎更加牢固了。
“明元,你来得正好。”银珠将刚才对胜美和松子阿嘎西的建议又对明元说了一遍,“以后胜美工作可能会忙一些,你有空多过来帮帮忙,照顾一下伯父。”
“我知道,银珠怒那。”明元郑重地点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胜美,又看向银珠,“那个……阿爸那边,也知道胜美家的事了。阿爸说,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千万别客气。欧妈……她还不知道胜美家的事。”
银珠心中微动。欧妈朴贞子不知道也好,欧妈知道了,不知道怎么讽刺松子阿嘎西呢?。
又坐了一会儿,仔细交代了去出版社面试和家政公司联系的细节后,银珠起身告辞。胜美坚持送她到楼下。
雨已经小了些,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泥土气息。站在公寓楼门口,胜美忽然深深地向银珠鞠了一躬,抬起头时,脸上已满是泪水,但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澈和坚定:“银珠,真的……非常感谢你。不仅仅是为了钱,更是为了你为我们做的一切打算。以前我……是我太幼稚了。从今天起,我会像你一样,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照顾好阿爸欧妈。”
银珠扶住她的肩膀,温柔地擦去她的眼泪道:“别说傻话。朋友之间,互相扶持是应该的。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失去希望和勇气。”
离开胜美家,银珠的心情复杂而充实。傍晚,她接到朴基正的电话,约她一起吃晚饭。餐厅里,朴基正仔细听了银珠讲述今天帮助胜美一家的经过。
“银珠你做的好棒,”朴基正眼中带着赞赏,“既解决了实际问题,又充分考虑了对方的感受和长远发展。很多时候,纯粹的金钱援助反而会带来关系上的负担,你这种方式,更显智慧和真诚。”
“我只是做了我认为对的事。”银珠轻轻搅动着杯中的咖啡,“看到胜美能重新振作起来,比什么都值得。”
朴基正点点头,沉默片刻,语气变得有些严肃道:“不过,银珠,有件事我想提醒你。我通过法律界的朋友了解到,胜美阿爸公司的债务问题相当复杂,可能涉及多个债权人和一些……不那么守规矩的追债方式。你帮助胜美一家,我很支持,但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毕竟,你现在的身份是医生,卷入太深的经济纠纷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银珠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朴基正的担忧。他是从检察官的角度,在提醒她潜在的风险。这种出于理性的关怀,让她感到温暖,也让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忽略了的问题。
“我明白你的意思,基正欧巴。”银珠认真地说,“我会注意分寸。帮助主要在过渡期和为他们寻找工作机会上,不会直接介入债务处理。而且,借款也保留了借据,程序上是清晰的。”
“那就好。”朴基正松了口气,脸上重新露出温和的笑容,“我知道你做事有分寸。只是……关心则乱。”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银珠耳中。
晚餐后,朴基正送银珠回公寓。楼下,细雨已经停了,夜空如洗,几颗星星若隐若现。
“周末有空吗?”朴基正忽然问道,“听说国立博物馆有一个关于高丽医学的特别展,我想你可能会感兴趣。”
这是一个明确的、超出工作范畴的私人邀约。银珠的心跳悄然加速,她抬起头,迎上他温和而期待的目光,微笑着点头:“好啊,我很想去看看。”
“那说定了,周六上午我来接你。”朴基正的笑容加深,夜色中,他的目光显得格外深邃。
回到安静的公寓,银珠站在窗边,望着远处汉城璀璨的灯火。今天,她以适度的方式帮助朋友度过了最艰难的关头,见证了东森的成长和情感的坚定,也得到了朴基正更深层次的理解与关怀。生活仿佛一场漫长的诊疗,需要精准的判断、恰当的介入和持续的关怀。而她,正努力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不仅治愈病痛,也温暖人心,在复杂的世界里,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平衡与坚持。
在秋雨的洗礼后,于一份恰到好处的温暖和逐渐清晰的未来展望中,缓缓落幕。
(第一百二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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