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碣那场雷霆万钧的处决，如同在磐石城上空降下了一场寒彻骨的冰雨，瞬间冻结了所有浮动的暗流和喧嚣的杂音。城内气氛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顺从。再没有人敢公开议论温念念，甚至连隐晦的打量都几乎绝迹。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恪尽职守，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冰冷的眼睛在时刻注视着他们。
训练依旧在继续。
或许是那场血腥的震慑太过深刻，又或许是封碣那句生硬的“不会再有下次”带来了一丝诡异的安全感，温念念发现自己对训练的恐惧减轻了许多。她不再过多地关注那些无形的目光，而是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封碣所教导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要点上。
进步是缓慢而艰难的，但她不再轻易喊累，也不再因为他的严格斥责而委屈掉泪。她开始学着用意志力去对抗身体的疲惫和酸痛，学着在一次次失败的闪避和歪斜的刺击中，寻找那一丝微弱的、名为“进步”的曙光。
封碣将她的变化尽收眼底。他依旧沉默，要求依旧严苛，纠正错误时依旧毫不留情。但他似乎……不再像最初那样，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偶尔会变得长一些，尤其是在她咬牙坚持、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的时候。
这天下午的训练内容，是近身缠斗中的脱困技巧。封碣模拟被敌人从身后锁住脖颈的情况，教导她如何利用巧劲和身体重心，瞬间挣脱并反击。
“感受我手臂的力量变化，”封碣从身后靠近，双臂虚虚地环过她的脖颈，形成一个禁锢的姿势，但并未真正用力。他的胸膛不可避免地贴近她的后背，灼热的体温和那独特的冷冽气息再次将她包裹。“在我发力的瞬间，你的头要向后顶，同时身体下沉，手肘猛击我的肋部……”
他的声音低沉地响在耳畔，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温念念的身体瞬间绷紧，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尽管已经经历过多次这样的近距离接触，但每一次，都依然会让她心神动荡。
她努力集中精神，按照他的指示去做。头向后顶，身体下沉，手肘后击——动作依旧生涩，力道也远远不够。
“太慢！力量不足！”封碣轻易地化解了她的反击，手臂稍稍收紧，让她更清晰地感受到那种被禁锢的压迫感，“再来！想象这是生死关头！你的犹豫，会要了你的命！”
温念念被他话语中的冷厉激得一个激灵，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这一次，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动作也快了几分。
“有点样子了。”封碣松开了她，退后一步，目光在她因为用力而泛红的脸颊上停留了一瞬，“记住这种感觉。恐惧和犹豫，是战斗中最大的敌人。”
“是，老师。”温念念微微喘息着，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她注意到，封碣右侧颈侧靠近锁骨的位置，有一道不算太新、但依旧清晰可见的浅粉色疤痕，应该是之前某次战斗留下的。这道疤痕在他冷白色的皮肤上显得有些突兀，却又莫名地为他增添了几分野性和……真实感。
接下来的训练中，温念念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那道疤痕。她忍不住想象，他是在怎样的战斗中受的伤？当时一定很危险吧？他会不会……也感到过疼痛和恐惧？
这个念头让她对这个一直以强大冷酷形象存在的男人，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好奇和……一丝细微的心疼。
训练间隙，封碣走到场边拿起水囊喝水。温念念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她看着他仰头喝水时，喉结滚动，那道疤痕随着他吞咽的动作微微牵动。
鬼使神差地，在他放下水囊的瞬间，温念念伸出了手，指尖轻轻地、几乎带着一点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那道浅粉色的疤痕。
她的动作很轻，很快，如同蜻蜓点水。
但封碣的身体却猛地僵住了！
他几乎是瞬间就抓住了她那只“冒犯”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温念念疼得蹙起了眉头。
“你做什么？”封碣转过头，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她，眼底翻涌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深沉而危险的情绪。那不仅仅是被人触碰伤疤的不悦，更像是一种被触及了某种隐秘界限的应激反应。
温念念被他眼中的厉色和手腕上传来的疼痛吓到了，脸色一白，慌乱地解释道：“我……我只是……看到你的伤……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声音带着受惊的颤音，眼圈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泛红。
封碣盯着她，看着她眼中迅速积聚的水汽和那显而易见的惊慌失措，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几不可查地松了一分，但并未完全放开。他的目光从她泛红的眼圈，移到她微微颤抖的、被他攥住的手腕，再移回她因为害怕而显得更加脆弱的脸上。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他胸腔中冲撞。愤怒？或许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清晰界定的、汹涌而陌生的躁动。她指尖那轻柔的、带着好奇和或许还有一丝……怜惜？的触碰，像是一点星火，猝不及防地落入了被他强行压抑、冰封已久的情感荒原。
她怎么敢？又为什么要触碰那道代表着脆弱和过去的伤疤？
她眼中的水光，她手腕的纤细脆弱，她全身心依赖又带着怯意的模样，此刻都成了催化那点星火的助燃剂。
周围的空气仿佛变得粘稠而炙热。训练场的寂静被无限放大，只剩下两人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温念念被他那深沉得近乎可怕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毛，她试图挣脱他的手，声音带着哭腔：“你弄疼我了……放开……”
她的挣扎和话语，像是最后一根稻草。
封碣眼底最后一丝理智的壁垒，轰然坍塌。
他猛地用力，将被他攥住手腕的温念念，狠狠地拽向自己！
“啊！”温念念惊呼一声，猝不及防地撞入他坚硬滚烫的怀抱。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封碣已经低下头，以一种不容拒绝、甚至带着几分凶狠的力道，攫取了她微张的、还带着惊慌气息的唇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温念念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思绪，都在那霸道而灼热的触感袭来的瞬间，被彻底抽离。
他的吻，毫无温柔可言，更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掠夺和宣告。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带着长期压抑后骤然爆发的炽烈欲望，甚至……还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笨拙的慌乱。他的唇瓣冰冷而干燥，但触碰的瞬间，却仿佛点燃了燎原之火，烫得温念念灵魂都在颤栗。
她僵硬地被他禁锢在怀里，瞪大了眼睛，只能感受到他灼热的气息将她完全笼罩，他滚烫的舌强势地撬开了她毫无防备的牙关，深入、纠缠，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占有欲，掠夺着她口腔里每一寸空气，每一分甜美。
起初是极致的震惊和恐惧。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双手抵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却如同蚍蜉撼树，根本无法移动他分毫。他的手臂如同铁箍般紧紧环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仍攥着她的手腕，将她牢牢地固定在他与这突如其来的风暴之间。
唇齿间传来微微的刺痛感，是他过于用力的啃噬和吮吸。淡淡的血腥气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不知道是她的，还是他之前战斗留下的旧伤被不小心碰破。
这混合着疼痛、血腥和绝对强势的亲吻，本该让她感到厌恶和排斥。
可是……
为什么……心跳会快得像是要挣脱胸腔？
为什么……身体会不受控制地发软，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为什么……在他这近乎粗暴的掠夺中，她竟然感受到了一种……被极度渴望、被牢牢掌控的……安全感？
混乱的思绪如同惊涛骇浪，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抵在他胸膛上的手，力道渐渐松懈。紧绷的身体，在他灼热的体温和强势的禁锢下，一点点软化。她被迫仰着头，承受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充满了末世霸道气息的初吻，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颤抖着，最终，缓缓地、认命般地阖上。
察觉到她的顺从和软化，封碣那近乎狂暴的掠夺，似乎有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凝滞。他依旧没有放开她，但那强势的、带着惩罚意味的力道，却悄然缓和了一丝。他的吻，从最初的纯粹掠夺，渐渐多了一分……探索的意味，依旧霸道，却少了几分凶狠，多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生涩的缠绵。
他箍在她腰间的铁臂，力道未减，却仿佛成了支撑她发软身体唯一的力量。他攥着她手腕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些许，粗糙的拇指，无意识地在她细腻的手腕内侧皮肤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这细微的、几乎不易察觉的温柔，像是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温念念所有的心理防线。
一滴泪水，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情感冲击，从她紧闭的眼角悄然滑落，沿着滚烫的脸颊，没入两人紧密相贴的唇齿之间，带着咸涩的味道。
封碣尝到了那滴泪水的味道。
他猛地一震，如同被烫到一般，骤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他抬起头，结束了这个漫长而激烈的吻。
两人依旧紧密相贴，呼吸交织，都剧烈地喘息着。封碣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孩，她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泪珠，脸颊绯红，被他亲吻过的唇瓣红肿不堪，带着一丝暧昧的水光和极淡的血色，微微张合着，无助地汲取着空气。
她看起来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被他彻底染指。
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满足、懊恼、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怜惜的情绪，猛地攫住了封碣的心脏。他刚才……做了什么？
温念念缓缓睁开眼，迷蒙的、带着水光的眼眸，对上了他深邃复杂、翻涌着未退情潮和一丝无措的视线。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再次凝固。
温念念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冷硬却带着一丝动情后微红的俊脸，看着他眼中那罕见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慌乱”的情绪，原本充斥心间的恐惧和委屈，竟奇异地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汹涌的、让她无所适从的悸动和羞赧。
她……她刚才……竟然……回应了他？
这个认知让她脸颊爆红，几乎要烧起来。她猛地低下头，将滚烫的脸埋进他带着汗水和冷冽气息的胸膛，再也不敢看他。
感受到怀中女孩鸵鸟般的举动，封碣身体再次僵硬。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他从未经历过如此……失控的局面。
良久，他才用那依旧带着一丝沙哑和未平复喘息的声音，生硬地开口，试图找回往常的冷硬，却效果不佳：
“……这就是……招惹我的后果。”
他的声音打破了令人心悸的沉默，也像是在为自己刚才失控的行为，做一个苍白无力的注解。
温念念埋在他怀里，闷闷地、带着哭过后的鼻音，小声地、委屈地反驳：
“……谁招惹你了……明明是你……突然就……”
她的声音很小，像蚊子哼哼，却清晰地传入封碣耳中。
封碣一时语塞。确实，是他失控了。
他沉默了。
训练场内，只剩下两人依旧未能平复的、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以及那无声弥漫的、浓得化不开的暧昧与悸动。
初吻，在血腥与训练的背景下，以一场突如其来的掠夺开始，却在一片混乱、羞赧与无声的悸动中，落下了帷幕。
它粗暴地打破了两者之间那层模糊的界限，将一些未曾言明的情愫，赤裸裸地摊开在了阳光之下。
未来会如何？两人之间的关系，又将走向何方？
此刻，没有人知道答案。
他们只是维持着相拥的姿势，在末世堡垒僻静的一角，静静地、慌乱地、品味着这突如其来，却又仿佛早已注定的……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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