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的寒意,是磐石城永恒的主题。白昼与黑夜的界限模糊,但温度的下降却清晰可感。尤其是当城堡内部用于维持基本温度的烬铁矿能量炉为了节约能源而调低输出后,深入石壁骨髓的冰冷便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
温念念所在的房间,虽然比之前靠近外围的囚室好了许多,但依旧阴冷潮湿。那床薄薄的、粗糙的毯子根本无法抵御后半夜刺骨的寒意。她常常在睡梦中被冻醒,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只能把自己蜷缩成更小的一团,依靠自身的体温艰难地捱到天明。几天下来,她的脸色更加苍白,甚至开始偶尔咳嗽,鼻尖总是冻得红红的。
苏婉来看她时,摸了摸她冰凉的手,叹了口气:“晚上还是这么冷吗?我去申请看看能不能多给你一床毯子。”但温念念知道,物资紧缺,尤其是御寒之物,她的请求很可能只会让苏婉为难,甚至引来不必要的注意。她连忙摇头:“不用了,苏婉姐姐,我…我还好。”
然而,身体的反应是诚实的。这天夜里,温度似乎降得更低了。冷风透过金属板焊接的窗户缝隙钻进来,发出细微的呜咽。温念念裹紧薄毯,依旧冻得瑟瑟发抖,喉咙发痒,忍不住发出一连串压抑不住的、细碎的咳嗽声。
她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正难受地蜷缩着,忽然听到门外走廊里,传来那熟悉而沉稳的脚步声。
是封碣。他似乎刚处理完军务返回,脚步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正经过她的门口。
温念念立刻死死捂住嘴巴,强忍住咳嗽,屏住呼吸,生怕被他听见。她最怕的就是给他添麻烦,尤其是这种显得她无比娇气脆弱的麻烦。
门外的脚步声,在她的门口,几不可察地停顿了那么一瞬。
极其短暂,短暂到温念念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然后,脚步声再次响起,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尽头。
温念念松了口气,重新开始小声地咳嗽,心里却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第二天,一切如常。
封碣依旧忙碌,温念念也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下午,苏婉过来了一趟,除了例行检查,手里还拿着一件折叠好的、看起来颇为厚重的深色衣物。
“念念,”苏婉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这个给你。”
温念念疑惑地接过。入手沉甸甸的,是一种厚实硬挺的皮质面料,夹杂着金属的冰冷触感。她展开一看,竟是一件样式古朴、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黑色皮质披风。披风很大,几乎能将她整个人完全包裹起来,边缘有些磨损,但整体还算干净,散发着一种淡淡的、熟悉的气息——冷冽、干燥,混合着极淡的硝烟和一种说不清的、独属于某个人的男性气息。
这是…
温念念的心脏猛地一跳,抬起头惊讶地看向苏婉。
苏婉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城主吩咐的。说是…仓库里清理出来的旧物,放着也是放着,让你晚上冷的时候披一下。”
城主吩咐的?
旧物?
温念念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她紧紧抱着那件沉甸甸的披风,指尖能感受到面料的粗糙和冰凉,但那股萦绕其上的、熟悉的气息却让她心跳加速。
他听到了…他听到了她昨晚的咳嗽…所以他…
就在这时,走廊另一端传来脚步声。封碣正巧带着林猛走过,似乎是去会议室。
他的目光随意地扫过这边,恰好看到温念念抱着那件显然过于宽大的黑色披风,一脸不知所措的呆愣模样。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脚步未停,只是经过时,用一种极其冷硬、甚至带着点不耐烦的语气,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话:
“别冻病了给我添麻烦。”
话音落下,他人已经走出了好几步,只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
语气依旧那么糟糕,内容也毫不客气。
但温念念抱着怀里那件还残留着他气息的披风,听着他那分明是关心却偏要说得如此别扭的话语,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酸胀胀的,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迅速蔓延开来。
原来…他真的听到了。而且,他记住了。
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甚至语气还是那么差,却用最实际的方式,回应了她的困境。
“谢谢…谢谢城主…”她对着他早已远去的背影,小声地、郑重地说道,尽管他肯定听不到了。
苏婉看着她那副又是害羞又是感动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快试试合不合身…嗯,估计不会合身,但保暖应该没问题。晚上记得披上。”
苏婉离开后,温念念将房门关上。
她抱着那件厚重的披风,走到床边坐下。披风真的很大,几乎像一床小被子。她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那股冷冽而熟悉的气息更加浓郁地将她包围。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将自己整个人缩进了披风里。
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包裹了她。
披风内衬是另一种稍软一些的材质,但依旧算不上柔软。然而,它的厚度和重量却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温暖,瞬间驱散了周身的寒意。更重要的是…那无处不在的、属于封碣的气息,仿佛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怀抱,将她紧紧笼罩。
这感觉太亲密,太具有侵略性,让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心跳也漏跳了好几拍。
她甚至能依稀分辨出气息里极淡的血锈味、硝烟味,以及那最基础的、冷冽如同雪松般的男性体息。
这味道并不算好闻,甚至带着危险和冰冷的暗示。
但在此刻,却奇异地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仿佛只要披着这件带着他气息的披风,那些门外的恐怖声响、永夜的冰冷、未知的危险…都被隔绝在了外面。
晚上,她依照苏婉的嘱咐,将那件巨大的披风裹在身上睡觉。
披风很重,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但却无比温暖。那浓郁的气息环绕着她,让她起初有些心神不宁,但渐渐地,一种深切的安心感战胜了羞涩和紧张。
她睡得出乎意料的安稳和深沉。一夜无梦,甚至连后半夜惯例的寒冷和惊醒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她依旧蜷缩在宽大的披风里,浑身暖洋洋的,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她坐起身,看着这件陪伴了她一夜的披风,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就在她仔细折叠披风,准备晚上再用的时候,她的指尖无意间摸到披风内衬靠近肩膀位置的一处地方。
那里的触感似乎有些不同。
她疑惑地低头仔细查看。
只见那处深色的内衬上,有一道寸许长的、极其不明显的裂口。边缘很整齐,不像是随意撕破的,倒像是被什么极其锋利的东西划过,然后被人用粗糙的手法简单地处理过,线脚歪歪扭扭,勉强将裂口拢在一起,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这是…破损?
他那么强大的人,披风也会破损吗?还是说…这是在某次战斗中留下的?
温念念看着那处小小的破损,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她想起苏婉之前给过她一些干净的、质地稍软的布条。
或许…她可以…
这个念头让她脸颊微微发烫,却又带着一丝跃跃欲试的冲动。
她想为这件给予她温暖和安心的披风,做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回报性的事情。
哪怕…只是把那处小小的裂口,缝补得更好看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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