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用具尽数被收，犹如飞鸟折翼，陆峰一连三日都有些魂不守舍。劈柴时险些伤到手，挑水时又打翻木桶，惹得王老头骂了好几回“丢了魂的蠢货”。
但陆峰到底心性坚韧，第四日便缓过劲来。他暗自思忖：赵擎能收走丹炉药材，却收不走他脑中的知识和这双能辨药的手。既然明着炼丹已不可能，那便另辟蹊径。
他想起那枚《五行衍道经》残简中提及“万物皆蕴五行，一草一木皆可为药”，心中忽有所悟：何不先从识药辨性做起？
此后数日，陆峰一有空便往后山药圃跑。那是一片占地颇广的园子，由几位年老体衰的外门弟子看管，种植着大量低阶灵草。
起初，看守药圃的老弟子颇为警惕，尤其见陆峰衣着杂役服饰，更是动不动就呵斥驱赶。陆峰也不恼，只远远站着观察，默默记下各种灵草的形态特征。
转机发生在一个晌午。陆峰正远远观望一株罕见的“三纹焰草”，忽见看守药圃的刘老丈身子一晃，竟直挺挺晕倒在田埂上！
其他弟子一时愣住，陆峰却一个箭步冲上前。他见刘老丈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又瞥见旁边几株被碰倒的“幽寒花”，顿时明了——这是寒毒侵体之兆！老丈定是不慎沾染了幽寒花粉，又恰逢正午阳气最盛，冷热交攻之下方晕厥。
陆峰不及多想，四下一扫，迅速摘来几片“赤阳叶”揉碎，挤出汁液滴入老丈口中，又扯下“暖藤”缠在其腕脉之上。
不过片刻，刘老丈呻吟转醒，面色渐复正常。众人皆松了口气，再看陆峰的眼神便不同了。
“小子，你怎知用赤阳叶和暖藤？”刘老丈虚弱问道。
陆峰恭声答：“弟子见老丈倒于幽寒花旁，料是寒毒入体。赤阳叶性热，可驱寒毒；暖藤温脉，能固元气。《百草辨析录》有云：‘寒热相激，当以温平之药调和’。”
刘老丈眼中闪过惊异：“你读过《百草辨析录》？那可是丹堂弟子才...”
陆峰苦笑：“只是偶然得过几页残卷。”
老丈打量他片刻，忽然道：“以后想来药圃，便来吧。只是手脚干净些，莫碰那些娇贵灵植。”
自此，陆峰终于得以踏入药圃。他极为珍惜这机会，不仅帮老丈们干活勤快，更用心观察学习。哪些草喜阴，哪些花向阳，何时采摘药性最佳，如何辨别年份药效...他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一切知识。
刘老丈见他悟性颇高又踏实肯干，渐渐也愿意指点几句。
“看这株凝血草，叶缘泛紫说明已足三年份，药性最佳；若全紫则过老，药力反衰。”
“采集露华花须在寅时末，带露采摘，日出则露散效减。”
陆峰皆牢记于心，并与脑中残缺的丹经相互印证，许多原本晦涩之处豁然开朗。他这才明白，先前闭门造车式的炼丹，实是不得其法。
一月下来，他竟将药圃中数百种常见灵草的习性记得烂熟于心。更妙的是，凭借《五行衍道经》的感知法门，他竟能隐约感应到草木中蕴含的五行灵气强弱！
这日，刘老丈忽然愁眉不展。原来药圃一批珍贵的“七星苓”莫名枯萎，眼看就要彻底坏死。
“七星苓性喜阴湿，忌阳燥。”陆峰观察片刻后道，“近来天气燥热，是否供水不足？”
管事弟子嗤笑：“你懂什么？七星苓根系畏水，多灌必烂！”
陆峰却不争辩，只仔细拨开土层查看根系，果然见根部微有腐烂迹象。但他敏锐地察觉到土壤中一丝异常的火灵气。
“老丈，近日可曾在此处施用火属性肥料？”
管事弟子脸色微变。刘老丈眯起眼：“前几日确有人建议施‘焰粪’促生长...”
陆峰摇头：“七星苓属阴，焰粪性烈，反伤其根本。当以‘青木液’缓释调理，或可挽回。”
管事情弟子还要反驳，刘老丈却摆手：“就依此法试试。”
三日后，枯萎的七星苓竟真的重新焕发生机！刘老丈大喜过望，对陆峰越发看重，甚至允他帮忙照看一小片药田。
陆峰终于得以亲手培育灵草。他尝试将《五行衍道经》的法门用于种植——以自身五行灵气微微滋养对应属性的灵草。
效果出乎意料！经他手栽培的灵草，长势竟普遍比旁人的好上三成！尤其一株变异的“双色堇”，在他精心调理下，花开时竟隐隐形成一个小型灵气旋涡！
此事渐渐传开，连丹堂都有些弟子听说杂役区有个“种药好手”。赵擎闻讯，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这日陆峰正在给药圃浇水，忽见李大山气喘吁吁跑来：“陆兄，不好了！你托我卖的丹药...被丹堂的人截了！”
原来李大山今日刚拿到陆峰最新一批丹药——这是他借用药圃边角料，偷偷以传统之法炼制的一点存货。不料刚出杂役区，就被丹堂弟子以“查验”为名强行扣下。
“带头的是张师兄，他说...说你这批丹药用了药圃的灵草，要治你偷盗之罪！”李大山急得满头大汗。
陆峰心下一沉。赵擎这是要赶尽杀绝！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张师兄便带着人气势汹汹而来，手中正拿着那批丹药。
“陆峰！你窃取药圃灵草私炼丹药，人赃并获，还有何话说？”
刘老丈闻言赶来：“张师弟，此话从何说起？陆峰照看的药田皆有记录，何来窃取？”
张师兄冷笑：“那他这些丹药材料从何而来？难不成天上掉的？”他一把揪住陆峰衣领，“跟我去刑堂走一趟！”
眼看就要僵持不下，忽听一个苍老声音道：“那些药材，是老朽给的。”
众人回头，只见王老头不知何时蹲在田埂上，叼着烟杆悠悠道：“怎么？我拿点自己种的边角料送人，也要经丹堂批准？”
张师兄一愣：“王老，这...”
王老头吐个烟圈：“丹堂什么时候管这么宽了？要不咱们去找执事长老评评理，看看老夫有没有资格送点烂叶子给人？”
张师兄顿时语塞。王老头虽只是个杂役管事，但辈分极高，据说连几位长老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僵持间，忽见一道白影翩然而至。林雪竟恰巧路过，见状微微蹙眉：“何事喧哗？”
张师兄忙行礼解释。
林雪听罢，目光扫过那些丹药，又看向陆峰：“这些丹药，是你用边角料所炼？”
陆峰点头：“是。弟子不敢窃取灵草，所用皆是修剪下来的残枝败叶。”
林雪取过一枚丹药细细感知，眼中讶色一闪而过：“药性平和纯净，虽是边角料所炼，却比许多正式丹药更佳。”她转向张师兄，“既无实据，便不必纠缠了。”
张师兄不敢违逆，只得悻悻退下。
众人散去后，林雪却未立刻离开。她走到那株变异的双色堇前，若有所思：“此花...是你培育的？”
“弟子胡乱种种。”
林雪伸出纤指轻触花瓣，那花竟无风自动，似在回应：“蕴含一丝精纯五行灵气，难得。”她忽然看向陆峰，“你可知百草堂缺一名药童？”
陆峰一怔。百草堂是宗门培育高阶灵植之处，比这外围药圃重要得多！
“弟子...不知。”
“三日后，百草堂会招募药童杂役。”林雪语气依旧清冷，“虽仍是杂役，但可修习《灵植基础》。你若有意，可去一试。”
说罢翩然离去，留下心潮澎湃的陆峰。
刘老丈拍拍他肩膀：“小子，造化来了！百草堂可是好去处，若能被哪位师叔看中，说不定能脱离杂役身份！”
王老头却哼了一声：“百草堂那帮眼高于顶的家伙，可不好应付。别高兴太早。”
陆峰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无论多难，这机会他一定要抓住！
三日后，百草堂前人头攒动。此次只招三名药童，报名的却有上百人，其中不乏些有背景的杂役。
考核第一项便是辨药。考官端出百种灵草残片，要求写出名称习性。众人皆抓耳挠腮，陆峰却从容不迫——这月余的苦功岂是白费的？他不仅全数认出，更在几种易混淆的药材旁标注出细微差异。
考官见状，不由多看他两眼。
第二项是实操：每人分发一株病弱的“凝露草”，要求一炷香内令其恢复生机。
众人各显神通，有的拼命浇水，有的狂施肥料。陆峰却不急不躁，先细察叶片纹理土壤成分，判断出是根系受虫蛀所致。他取来少许“驱虫藤”粉末混入清水，轻轻浇灌根须，又以自身木灵气微微温养。
一炷香尽，他那株凝露草虽未完全恢复，但已挺立舒展，叶脉重现光泽。反观他人，大多状况更差。
主考的百草堂执事颇为满意，正要宣布结果，忽听一个阴冷声音道：
“且慢！”
赵擎缓步走出，目光扫过陆峰：“此子曾因私炼丹药受罚，岂能入百草堂？若偷学灵植秘法，谁担其责？”
执事皱眉：“确有此事？”
陆峰心直往下沉。眼看功亏一篑，忽见林雪与一位气质温婉的女修一同走来。
“陈师叔。”林雪向执事一礼，“陆峰之事另有内情。其炼丹天赋实属难得，前次不过是有人刻意构陷。”她看向身旁女修，“柳师姊可作证。”
那柳师姊柔声道：“不错。我查验过那些丹药，并无问题。且此子培育的双色堇竟蕴含一丝先天灵气，可见在灵植上确有天赋。百草堂求才若渴，不应因流言错失良才。”
赵擎脸色难看：“柳师妹，你...”
“赵师兄。”柳师姊语气转淡，“莫非我百草堂选人，也要经丹堂首肯？”
赵擎顿时语塞。
陈执事沉吟片刻，终于点头：“既然如此...陆峰，你便留下吧。”
峰回路转！陆峰强抑激动，深深一揖：“谢执事！谢林师姐、柳师姊！”
赵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目光相交的刹那，陆峰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
但此刻陆峰心中已被喜悦填满。他终于挣脱了最底层的杂役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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