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吴军大营,旌旗低垂,士气萎靡。
陆逊独立于江岸高坡,任凭凛冽江风灌满袍袖。对岸建业城破、孙权自尽的消息已如瘟疫般传遍军营,连最后一点效忠的念想也被现实碾得粉碎。副将拖着沉重的步伐近前,哑声道:“都督……粮道断绝已五日,今早又逃散三百余人。建业易帜,陛下殉国,弟兄们都在问……我们为谁而战?”
陆逊凝视着浑浊的江水,水面倒映着阴霾的天空。数月来与王平的江陵对峙已耗尽心力,如今后方崩塌,这支孤军早成无根浮萍。他想起孙权晚年多疑的目光,又掠过军中那些江东子弟枯槁的面容,终于闭目长叹:“挂白幡,遣使过江——向王平请降。”
“不可!”副将急道,“我等深受吴恩,岂能……”
“恩义已随江水东流了。”陆逊截断他的话,指节攥得发白,“刘封能容鄱阳降卒,能稳建业乱局,必非嗜杀之辈。若负隅顽抗,徒令三万江东儿郎血染滩头。”他转身时眼底通红,声线却稳如磐石:“我陆伯言可以殉国,但不能拖着全军殉葬。”
降书送至江陵当日,王平即刻六百里加急飞报建业。将军府内,庞宏展信沉吟:“陆逊请降,如寒冰遇春阳。此人身系江东士族人心,若主公能以诚相待,则吴地可传檄而定。”
刘封指节轻叩案上舆图,目光扫过长江天堑:“陆伯言善守善谋,昔年夷陵火攻犹在眼前。传令王平:受降时需以礼相待,降卒愿归田者发饷遣散,愿效力者编入辅兵营。请陆逊轻舟渡江,我当亲迎。”
三日后黄昏,一叶扁舟泊岸。陆逊青衣素冠登岸时,见刘封竟候在码头石阶前,玄色大氅被江风卷起猎猎声响。不待他行礼,刘封已上前托住他手臂:“伯言将军弃暗投明,免去多少干戈,此乃江东苍生之幸!”
一行人转入将军府水阁,烛火映着粼粼波光。刘封屏退左右,亲自斟茶:“将军可知我为何急于见你?”见陆逊垂眸不语,他推过一卷帛书,“这是昨日收到的密报——曹魏大将曹真已陈兵合肥,欲趁江东新定之际南侵。”
陆逊蓦然抬头,只见刘封目光灼灼:“我要的不仅是纳降,更是与伯言共守江东!丹阳粮仓分布、会稽水道暗礁、山越各部联络之法……这些唯有将军深知。”他按住欲起身的陆逊,茶汤在杯中晃出涟漪,“不必言谢。我知你降是为保全士卒,而今请你助我,是为保全江东不再遭战火。”
阁外忽然传来孩童啼哭,原是巡营士兵救起落水幼童。刘封令取来干粮哄住孩子,转头对陆逊苦笑:“这娃娃的祖父死于曲阿粮战,父亲殁于建业城防——战事再起,又该谁家孩童哭泣?”
陆逊指尖猛地一颤。他想起破城前夜,亲兵跪求他给家中幼子留条生路的模样。良久,他整衣肃拜:“逊愿领镇东将军印。三日内绘就江淮防务图,五日整顿降军可为先锋。”抬头时眼角已有泪光,“非为功名,惟愿江淮再无孤雏夜啼。”
翌日,陆逊现身校场安抚降卒的消息传开,原本惶惶的吴地旧臣纷纷投帖求见。当庞宏笑着呈上厚厚名册时,刘封正远眺水军操练的艨艟战舰。江风送来陆逊督导布防的清晰指令,他轻轻拂去案前落叶:“你看,这江东烟雨里,终能长出新的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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