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凯在梁府吐血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天亮前就传遍了江城的大街小巷。与之一起传开的，是他名下最重要的赌场“富贵厅”金库被劫，多处产业遭遇袭击，损失惨重的噩耗。
树倒猢狲散。
曾经在江城不可一世的赵凯集团，一夜之间土崩瓦解。那些依附于他的大小头目，跑的跑，散的散，有的卷着能捞到的最后一点钱财潜逃，有的则迫不及待地开始瓜分剩下的地盘和生意，乱象比四海倒台时更甚。
警察局象征性地出了几次警，抓了些无关紧要的小喽啰，对于真正的大鱼和那些无头公案，也只是草草记录，不了了之。明眼人都知道，赵凯气数已尽，上面的人也懒得再在他身上浪费资源。
曾经门庭若市的赵府，如今大门紧闭，门口聚集着不少讨债的、看热闹的，还有昔日手下跑来要求结算工钱的，一片狼藉。据说赵凯被梁府的人直接送去了医院，情况很不好，就算能捡回条命，也不可能再翻身了。
林野和强子藏身在另一个更隐蔽的、靠近城郊的废弃土地庙里，通过小顺和狗子带回来的消息，冷眼旁观着这场崩塌。
“赵凯算是彻底废了。”小顺脸上带着大仇得报的快意，“医院那边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急怒攻心，中风了，半边身子不能动，话都说不利索。”
强子拄着拐杖，面无表情，只是握着拐杖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铁柱的仇，总算报了一半。
“黑皮和阿彪呢？”林野更关心这两个人。他们是这次行动的关键棋子，但也可能是最大的隐患。
“他们？”狗子嗤笑一声，“聪明着呢！赵凯一倒，他们立刻就把之前赵凯让他们管的几条街给占了，打着‘维持秩序’的旗号，实际上就是在抢地盘捞好处。听说还因为分赃不均，两人之间好像还闹了点不愉快。”
林野眼中闪过一丝冷嘲。果然是这样。狗改不了吃屎。他们能背叛一次，就能背叛第二次。现在赵凯倒了，他们自觉安全了，那点被迫合作的“情分”恐怕也到头了，心里指不定在盘算着怎么自立山头，甚至……把知道他们底细的自已给卖了。
“野哥，这两个王八蛋留着迟早是祸害！”狗子恨恨地道，“要不是他们当初背叛，四海也不会……”
小顺也看向林野，眼神里带着询问。
强子没说话，只是看着林野，等他做决定。
林野沉默着。他何尝不想清理门户？黑皮和阿彪的背叛，是扎在他心里的一根刺。但现在动手，合适吗？
赵凯刚倒，各方势力都在盯着这块肥肉，梁弘远那边态度不明，陈老先生深不可测。这个时候贸然对刚刚“立功”的黑皮阿彪下手，会不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会不会让其他还在观望的、可能被拉拢的人寒心？
但留着他们，风险同样巨大。他们知道自已太多事情，包括这次抢劫金库的内情。一旦他们觉得自已有威胁，或者被别人收买，反咬一口，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个两难的选择。
林野在破败的土地庙里踱了几步，脚下是冰冷的、布满灰尘的砖石。他看着庙外荒草丛生的院子，心里权衡着利弊。
最终，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小顺，你想办法，给他们递个话。”林野缓缓开口，“就说我林野，谢谢他们这次的‘帮忙’。以前的事，看在这次联手对付赵凯的份上，可以暂时不提。但他们占的那几条街，利润我要抽三成，作为‘补偿’和‘封口费’。如果他们同意，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不同意……”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森然：“那就告诉他们，我林野能弄垮赵凯，就能弄垮他们。让他们好自为之。”
先礼后兵。既是试探，也是威慑。看看他们到底识不识相。
如果他们乖乖交出部分利益，说明他们还知道怕，暂时可以用钱稳住。如果他们拒绝……那也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小顺和狗子领命而去。
土地庙里又只剩下林野和强子。
“你觉得，他们会答应吗？”强子问。
林野看着门外灰暗的天空，摇了摇头：“不知道。人心隔肚皮。尤其是他们那种人。”
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强子，有时候我觉得，这报仇雪恨，就像剥洋葱，剥掉一层，发现里面还有一层，辣眼睛，还停不下来。”
强子沉默着，用力拄了拄拐杖。他知道，林野说的，是对的。打倒了赵凯，前面还有梁弘远，还有这吃人的世道。
路，仿佛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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