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速运”的生意像蜗牛爬树，慢，但总归是在向上。挂靠的车夫渐渐增加到八九个，零星的订单也开始多起来，虽然赚头依旧薄得像纸，但至少货栈的账面上，除了日常开销，终于能看到一点点属于自己的盈余了。兄弟们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觉得这日子总算有了点奔头。
林野却不敢有丝毫放松。他知道，这点小家业，在真正的风浪面前，不堪一击。他每天除了忙活速运的事情，就是跟着陈其庸学习，或者自己琢磨那本管理小册子，试图把四海内部的管理弄得再规范点。
这天，他按照章程，去给一个合作了几次、做文具生意的小店主结算运费。店主姓吴，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平时挺和气的。可这次，林野明显感觉吴老板态度有些敷衍，眼神躲闪，结算时也磨磨蹭蹭。
“吴老板，是不是对我们的服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林野主动问道。
“没有没有，挺好，挺好。”吴老板连连摆手，但语气很不自然。
林野心里起疑，但也没多问。结算完出来，他留了个心眼，没立刻走远，而是在街对面的茶摊坐了下来，要了碗最便宜的凉茶，假装歇脚，眼睛却盯着吴老板的店铺。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穿着黑色绸裤、戴着墨镜的汉子晃悠着走进了吴老板的店铺。虽然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具体样貌，但那走路的姿态和那股子流里流气的感觉，让林野瞬间警觉——这不像是正经生意人。
那汉子在店里待了不到五分钟就出来了。林野注意到，吴老板几乎是点头哈腰地把那人送出来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惧色。
等人走远了，林野放下茶碗，快步走回吴老板的店铺。
吴老板看到他去而复返，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林……林老板，你……你怎么又回来了？”吴老板声音都有些发颤。
林野没绕圈子，直接盯着他的眼睛：“吴老板，刚才那人是谁？他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关于我们四海速运？”
吴老板嘴唇哆嗦着，看看林野，又紧张地望了望门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抵不过林野那迫人的目光，压低声音，带着哭腔说：“林老板，对不住……对不住啊！是……是赵爷……赵爷手下的人……”
林野的心猛地一沉。赵凯！他终于还是注意到了！
“他们说什么？”
“他们……他们说，让我以后不准再用你们四海速运送货……说……说谁要是敢用，就是跟赵爷过不去，以后就别想在这片儿做生意了……”吴老板几乎要哭出来，“林老板，我……我就是个小本生意，惹不起啊……”
林野沉默了。他看着吴老板惊恐的样子，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赵凯甚至不用亲自出面，只需要派个小喽啰放出话来，就足以掐断四海速运刚刚建立起来的那点微弱的客户关系。
他没有为难吴老板，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吴老板，之前的合作，多谢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店铺。
走在街上，阳光明媚，林野却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赵凯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他并没有立刻扑上来撕咬，只是轻轻地吐了吐信子，就让他感到了致命的威胁。
他意识到，之前拜了彪哥的码头，只能防住南城地面上明着的骚扰，却防不住赵凯这种来自更高层面的、针对他业务根基的打击。如果其他客户也接到类似的警告，四海速运这棵刚冒芽的幼苗，很可能被轻易扼杀。
必须想办法破局！
他立刻回到货栈，把强子和几个核心兄弟叫到一起，说明了情况。
众人一听，顿时炸了锅。
“妈的！赵凯这王八蛋！阴魂不散！”
“野哥，跟他们拼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拼？怎么拼？咱们现在这点人手，够人家塞牙缝吗？”
群情激愤，但也充满了无力感。
林野抬手压下众人的喧哗，眼神冰冷：“拼，是最后没办法的办法。现在还没到那一步。”
他环视一圈，沉声道：“从今天起，所有出去接活、派活的兄弟，眼睛都放亮一点！留意有没有生面孔盯着咱们。跟那些挂靠的车夫也说清楚，如果有人威胁他们，或者打听咱们的事，立刻报告！”
“另外，”他顿了顿，看向强子，“强子，你路子活，想办法去打听打听，赵凯手下，具体是哪个头目在负责盯着咱们？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是单纯看咱们不顺眼，还是……咱们不小心动了谁的奶酪？”
他怀疑，四海速运整合零散运输的做法，可能无意中触动了赵凯势力里某些依靠类似手段敛财的人的利益。
“明白！”强子重重点头。
四海货栈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起来。刚刚看到的一点曙光，被浓重的阴影笼罩。每个人都感觉到，一双甚至很多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正在暗处盯着他们。
林野站在货栈门口，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这江城立足，光有想法和力气远远不够，还需要时刻警惕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
这场棋局，对手已经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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