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岩洞里只剩下火折子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和洞外被扭曲了的、鬼哭般的风声。那点微弱的光晕跳动着,映着一张张惊魂未定又骤然冻住的脸。
紫英的话像一把冰凿子,咔嚓一下,把刚刚劫后余生催生出的那点狂热和侥幸,凿得粉碎。
生路?绝路?
所有人,包括那刚刚还跪倒在地的老者,都僵住了,目光在我和紫英之间惶惑地来回移动,最后又落回我身上。那眼神里的崇拜迅速褪去,重新被更深的恐惧和不确定覆盖。
我站在原地,像是被钉在了冰冷的岩石地上。紫英那双烧着冰冷怒火和巨大痛苦的眼睛,像两面镜子,照出我此刻的狼狈和无措,也照出我掌心里那团说不清道不明、却一次次将我们推入险境的诡异火焰。
它逼我们走的?
是我……逼我们走的?
右手掌心那残留的灼热,猛地变得滚烫,像是在抗议,又像是在无声地承认。
“我……”喉咙干得发疼,声音挤出来,破碎不堪,“我不知道……它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指引?那悬崖也是指引?跳下来可能摔死也是指引?这洞里有没有出口,有没有危险,谁知道?!
我的话卡在半道,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紫英死死盯着我,胸膛剧烈起伏,喘着气,那里面压抑着的不仅仅是伤口的疼,更有一种被信任之物彻底背叛后的狼藉。他不再看我,猛地闭上眼,把头扭向一边,下颌线绷得像要断裂,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和绝望。
岩洞里的空气沉重得能压死人。
最终还是那老者先动了,他颤巍巍地站起来,脸上狂热褪去,只剩下一种饱经风霜后的麻木和认命。他哑着嗓子,对剩下那些吓破了胆的人挥挥手:“……都歇着吧……留个人看着洞口……能活一刻……是一刻……”
人们像提线木偶般麻木地散开,各自找角落蜷缩起来,不再看我,也不再交流。希望燃起又破灭,比从未有过希望更摧残人。
我孤零零地站在中间,像个被彻底孤立出来的异类。
慢慢挪到离紫英最远的一个角落,抱着膝盖坐下,把脸埋进去。冷,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冷气。
一夜无话。只有伤员的呻吟和洞外永无止境的风声。
第二天,洞口望风的人连滚爬爬地缩回来,脸白得像鬼:“鬼……鬼子在上面的崖边……好像在往下看!”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岩洞里死寂一片,连呼吸都屏住了。
上面传来模糊的日语吆喝声,还有石头滚落的声音。他们真的在探查这边!
绝望再次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时间一分一秒煎熬地爬过。
就在我们以为下一秒就会有手榴弹扔下来或者鬼子顺着绳子爬下来时,上面的动静却渐渐远去了。似乎他们觉得这陡峭冰崖下的洞穴不像能藏人的样子,或者有更重要的追击目标。
暂时……又躲过一劫。
但困死在这里,只是时间问题。食物快没了,水还能靠舔食岩壁上渗出的冰水,但伤员的状况在恶化,紫英的腿伤尤其严重,已经开始发出不祥的异味。
人们沉默地坐着,眼神空洞,等着最后时刻来临。
那老者偶尔会看向我,眼神里还残留着一丝极微弱的期盼,但很快又自己摇摇头,熄灭了。
连他,也不敢再信了。
下午,一直昏睡的紫英又开始发高烧,浑身滚烫,嘴唇干裂,说起含糊的胡话。
“……娘……别走……”
“……冷……”
“……火……红色的……”
我蜷在角落,听着他痛苦的呓语,手指死死抠着地面,指甲翻裂了也不觉得疼。
那个一直照顾他的小战士急得团团转,最后红着眼眶,扑到那老者面前:“三爷爷!想想办法!紫英哥……紫英哥快不行了!”
老者看着气息奄奄的紫英,又看看这绝境,重重叹了口气,浑浊的老眼里全是无力:“能有啥办法……缺医少药……这洞就这么大……除非……”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洞穴深处那片更加黑暗的、从未有人去探索过的区域。
除非那里面,还有路?或者……有什么能救命的东西?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几乎同时!
我右手掌心那沉寂的符文,像是被这个念头触发,又像是被紫英身上越来越浓的死气刺激,猛地又是一悸!
这一次,不再是警告,也不是牵引。
而是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明确指向性的……共鸣?
指向洞穴最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伴随着这悸动,一段极其模糊、却带着某种熟悉温暖感的意念碎片,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轻轻荡开——
……后面……有风……
……很弱……但……通着外面……
……还有……水声?……不一样的水声……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那片黑暗,心脏狂跳!
有路?!
这次是真的生路?!
我挣扎着爬起来,脚步虚浮地走向那片黑暗。我的动作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那些原本死寂的目光再次聚焦过来,带着一种濒死之人看到最后一根稻草的、可怕的亮光。
连那老者也猛地站直了身体,嘴唇哆嗦着,想问又不敢问。
紫英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烧得迷糊中,艰难地睁开一线眼缝,茫然地看向我走向黑暗的背影。
我停在黑暗边缘,那股微弱的、带着湿气的风感更明显了些。掌心的悸动也清晰了些。
我回过头,看着那些死死盯着我的、充满最后期盼的眼睛,看着草铺上奄奄一息的紫英。
声音干涩,却带着一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确定:
“这后面……好像……有路通出去……”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绝望中被注入强心剂!
“真的?!”
“老天爷开眼了!”
那老者激动得差点又跪下去,强行忍住,嘶声喊道:“快!快去看看!”
几个胆子稍大的汉子立刻举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摸进那片黑暗。我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摊开掌心,努力维持着那微弱的感应,指引着方向。
“这里!这边缝隙大点!”
“有风!真的有风!”
黑暗中传来他们兴奋的呼喊!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一个人满脸狂喜地冲了出来,声音都变了调:“通了!真的通了!那边有个小口子!能爬出去!外面是山背面!没看到鬼子!”
“活路!真的是活路!”人群彻底沸腾了!哭喊着,互相搀扶着,朝着黑暗深处涌去!
那老者指挥着人抬起紫英,激动得老泪纵横,走过我身边时,停下脚步,看着我,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只是重重说了句:“……好孩子……好孩子……”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一个个消失在黑暗里,看着那点希望的光晕远去。
心里却一点都轻松不起来。
又是这样。
绝境——指引——生路。
像一场被设定好的戏码。
而我,只是那个被强行推上台、握着不知道是福是祸的剧本、身不由己的提线木偶。
紫英被人抬着经过我身边时,他似乎清醒了一瞬,微微侧过头,烧得通红的眼睛极其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和质疑,也没有感激。
只剩下一种更深重的、近乎绝望的……
悲哀。
他好像……真的认命了。
认了这无论如何挣扎,都逃不脱的、被这诡异力量左右摆布的……宿命。
最后一个人也钻进了缝隙。
黑暗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还有掌心那似乎完成了一次“指引”、微微发热、等待着下一次“饥饿”的符文。
洞外风雪呜咽。
像无数亡魂,
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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