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舟的维护,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江弄影困在了更深的煎熬里。
她开始变本加厉地“表演”她的没心没肺。
她真的将那几匹价值连城的云锦送去了太子妃沈芷幽的寝殿,甚至亲自为她量身,与尚服局的司制商议太子妃新衣的纹样,言辞恳切,笑容明媚,仿佛真心实意为沈芷幽感到高兴。
她主动揽下东宫诸多庶务,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尤其在筹备各类庆典、尤其是即将到来的宫中大宴时,她更是事事以太子妃为先,将最好的、最出风头的机会全都捧到沈芷幽面前,自己则甘愿隐在幕后,做一个“懂事”的侧妃。
在宫宴前一日,傅沉舟亲眼看到江弄影指挥着宫人,将一盆极为珍贵的“姚黄”牡丹摆放在太子妃席案最显眼的位置,而她自己席前的,不过是一簇寻常的芍药。
她做得尽心尽力,脸上甚至常常带着一种近乎灿烂的笑容。仿佛傅沉舟那日以储君之位的生死担保,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远不如为太子妃寻一支合宜的凤钗来得重要。
流言蜚语愈发不堪。
“瞧见没?江侧妃这是知道自己失宠了,上赶着巴结太子妃呢!”
“惺惺作态!还不是想靠着太子妃稳固地位?”
“太子殿下为了她顶撞陛下,她倒好,转头就去讨好正宫,真是……凉薄得很!”
这些话语,或多或少都会传入傅沉舟的耳中。他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看着她对沈芷幽露出的、毫无破绽的恭顺笑容,看着她将他所有的维护都弃若敝履,转而将他推向另一个女人……胸腔里那股无名火,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失望与痛楚,灼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给过她机会,等她来解释,等她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委屈或不甘。
可她什么都没有。她就像一只精心雕琢的玉人,完美,却冰冷,没有心。
这消息,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傅沉舟耳中。
他坐在书案后,手里握着一卷书,却半晌未翻一页。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胸腔里那股熟悉的腥甜气息又开始翻涌。他不懂,他拼尽一切去护着的人,为何能如此没心没肺,甚至兴高采烈地将他推向别的女人?
她到底,有没有心?
“殿下,”内侍小心翼翼地禀报,“侧妃娘娘正在库房,为太子妃娘娘挑选今岁新贡的东珠……”
“啪”的一声轻响,傅沉舟手中的书卷被重重摁在案上。他猛地站起身,因动作太急而眼前一阵发黑,扶住桌角才勉强站稳。
“备车。”他的声音冷得掉冰碴子。
“殿下,您要去……”
“去梧桐苑!”
他一路疾行,带着一身压抑的怒火和难以言喻的恐慌,径直闯入梧桐苑。院内,江弄影正指挥着宫人将几匹鲜艳的绸缎装箱,脸上那刺眼的笑容还未完全敛去。
看到他,江弄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又被完美的面具覆盖。她屈膝行礼,语气轻快:“殿下怎么来了?臣妾正要将这些料子给太子妃妹妹送去,您看这匹正红色,衬妹妹定然……”
话未说完,手腕便被一只冰冷而有力的大手死死攥住。傅沉舟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骇人风暴,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般的疯狂。
“跟孤走。”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不由分说,拽着她就往外走。
“殿下!您要带臣妾去哪里?这些料子……”江弄影挣扎着,试图用她惯常的、没心没肺的姿态化解这场危机。
傅沉舟却充耳不闻,力道大得惊人,一路将她半拖半拽地拉出东宫,塞进了等候在外的马车。
马车疾驰,车厢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江弄影靠在车壁上,看着对面闭目不语,但周身都散发着寒气的傅沉舟,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她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儿,但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即将脱离掌控。
当马车停下,傅沉舟将她拉下车时,江弄影看着眼前的景象,整个人都僵住了。
破庙。
是那座他们曾躲避追兵、互诉衷肠的破庙。
残垣断壁依旧,荒草枯黄,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叠,却又因眼前之人冰冷的神情而显得格外苍凉。
“殿下带臣妾来这废弃之地做什么?”江弄影强自镇定,别开眼,不去看那曾承载过他们温暖回忆的地方。
傅沉舟松开她,走到那座蒙尘的神像前,背对着她,声音低沉而沙哑:“做什么?”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炬,死死锁住她,“江弄影,看着这里!看着这座庙,看着这尊神佛!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他一步步逼近,将她困在自己与冰冷的墙壁之间:“把你那副没心没肺、急着把丈夫推给别人的面孔收起来!孤不想看!”
他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带着怒意,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江弄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咬紧下唇,倔强地不肯与他对视:“臣妾不知殿下在说什么。太子妃才是您的正妻,臣妾为您分忧,为妹妹尽心,何错之有?”
“何错之有?”傅沉舟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悲凉和自嘲,“你为所有人尽心,为所有人打算,甚至不惜自污名声!那你可曾为孤想过一分?可曾问过孤,到底想要什么?!”
他的质问,如同重锤,敲碎了她辛苦维持的伪装。江弄影眼眶一热,几乎要落下泪来,她拼命忍住,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殿下是储君,要的是江山稳固,要的是……凤命相助。臣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
“为了我?”傅沉舟猛地打断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为了我,就一次次把我推开?为了我,就迫不及待地给自己扣上恶名?为了我,就连在这只有你和我的地方,都不肯说一句真话吗?!”
他的眼神太过锐利,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她内心深处最不堪、最柔软的角落。江弄影所有筑起的心防,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
看到她流泪,傅沉舟眼底的风暴奇迹般地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温柔。他拇指轻轻揩去她的泪痕,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江弄影,你听好了。”
“今日,在这里,没有太子,没有侧妃,没有那些该死的凤命和流言!”
“只有傅沉舟,和你。”
他拉着她,面向那尊沉默的神像,撩起衣袍,郑重地跪了下去。尘土沾染了他华贵的衣摆,他却毫不在意。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诸神为证。”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我傅沉舟,今日愿娶江弄影为妻。无论她是何模样,是善是恶,是真是伪,她只是我的妻。此生此世,唯她一人,生死不离,荣辱与共!”
说完,他俯身,郑重地叩首。
江弄影怔怔地看着他宽阔而决绝的背影,看着他在这破败之地,许下这惊世骇俗的誓言。所有的理智,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恐惧,在这一刻,都被这汹涌而来的情感彻底淹没。
他什么都懂。他懂她的伪装,懂她的挣扎,他甚至……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不在乎。
傅沉舟抬起头,看向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泪眼婆娑:“江弄影,你呢?”
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也无法再欺骗他。
在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她踮起脚尖,用一个颤抖而决绝的吻,封住了他那张总是说出让她心碎又心醉话语的薄唇,也给出了她无声的答案。
这是一个带着咸涩泪水味道的吻,充满了绝望、爱恋、委屈和无奈不顾一切的疯狂。
傅沉舟先是一怔,随即巨大的狂喜淹没了他。他用力回吻住她,如同干涸的旅人终于遇到了甘泉,近乎贪婪地攫取着她的气息,她的温度,她的全部,仿佛要将彼此的灵魂都i吞噬殆尽。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破庙之内,映照着纠缠的身影。尘埃在光柱中飞舞,仿佛也在为这对在神前私定终身的男女无声祝祷。
破庙外寒风萧瑟,庙内却春意盎然。在神佛寂寥的注视下,在尘埃与记忆交织的空间里,两人如同末日狂欢般抵死缠绵,用最原始的方式确认着彼此的存在,汲取着唯一的温暖。
衣衫凌乱地散落在铺着旧袍的地上,他滚烫的体温熨贴着她微凉的肌肤,每一次触碰都引来她抑制不住的战栗。她不再压抑自己的声音,不再隐藏自己的情感,指甲在他背上留下红色的划痕,像是对这个不公世界的最后反抗。
这一刻,没有太子,没有侧妃,没有宿命,没有枷锁。只有傅沉舟和江弄影,只有两颗冲破一切阻碍、紧紧贴合在一起的心。
然而,极致的欢愉之后,是更深的空虚与不安。
回到东宫时,已是夜幕低垂。傅沉舟的脸色在宫灯下显得愈发苍白,这一日的情绪大起大落,显然耗尽了他本就不多的心力。但他紧紧握着江弄影的手,直到踏入东宫大门,才不得不松开。
“回去好好歇息。”他看着她,目光深沉,“记住我在庙里说的话。”
江弄影点了点头,心中却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果然,就在傅沉舟转身,走向他自己寝殿方向不过十余步的距离,他身形猛地一晃,毫无预兆地,一口鲜血猝然喷出,染红了身前冰冷的石板地面。随即,他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殿下——!”
内侍惊恐的尖叫声划破了东宫的夜空。
江弄影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浑身冰凉地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个刚刚还在破庙里对她许下生死誓言的男人,倒在血泊之中,不省人事。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吞没。
那支被她深埋心底的签文,如同淬了毒的诅咒,在这一刻,再次清晰地浮现于脑海。
她抱着他冰凉的手,看着宫人慌乱地将他抬回寝殿,看着太医们匆匆赶来,进进出出……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几乎让她窒息。
她错了。
她不该动摇的。
她不该贪恋那片刻的温暖的。
看,命运已经开始惩罚她了!它要夺走的,是她最无法承受的!
望着灯火通明、弥漫着紧张气氛的太子寝殿,江弄影的眼神,一点点变得空洞,而后,凝聚成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
已经没有退路了。
为了救他,她必须走上那条最极端,也是最残忍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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