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江弄影正对着一碗黑糊糊的汤药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是继续这苦不堪言的“疗效”,还是干脆倒掉窗外的海棠花下,宫女便进来禀报,沈姑娘来了。
江弄影手一抖,药碗差点打翻。她连忙整理了一下表情,摆出那副练习了许久的、带着三分刻薄七分不耐的面孔。
沈芷幽走了进来,依旧是一身素雅的衣裙,只是眉眼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和歉意。她手中还提着两个精致的食盒。
“江姐姐。”她柔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些许小心翼翼。
江弄影硬着心肠,没起身,只懒懒地抬了抬眼皮:“沈妹妹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可是来看我笑话的?”
沈芷幽闻言,眼圈微微泛红,她将食盒放在桌上,上前一步,语气诚挚:“姐姐莫要误会。我是……我是来道歉的。”
江弄影一愣。
“我听闻,前几日我母亲在皇后娘娘面前……说了些不妥当的话。”沈芷幽低下头,手指绞着帕子,“我代母亲向姐姐赔罪。母亲她……只是爱女心切,言语失了分寸,绝非有意针对姐姐。若是因为此事,让姐姐心中不快,以致近日……心情郁结,行为有些……有些失常,那全是芷幽的过错。”
她说着,打开食盒,里面是精巧的点心和几样民间有趣的小玩意儿。“这些是我特意让人从宫外带来的,记得姐姐上次提过喜欢。姐姐,你莫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看着沈芷幽真诚又带着些许卑微讨好的眼神,看着她带来的自己随口提过喜欢的东西,江弄影的心像是被泡在了一缸陈年老醋里,又酸又涩,还冒着愧疚的泡泡。
她到底在做什么啊?!
对着这样一个纯善得像张白纸的女孩,她居然能狠下心去欺负、去栽赃?就为了那虚无缥缈、诡异莫名的“逆天改命”?
一瞬间,她几乎想丢掉那本破手册,抱着沈芷幽大哭一场,把所有的委屈和盘托出。
但理智(或者说,对傅沉舟身体状况的恐惧)死死拉住了她。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用刻意拔高的、带着点阴阳怪气的语调说:“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我近日是……是觉得自己从前太过不懂事,想通了许多道理罢了。”
她站起身,走到沈芷幽面前,目光扫过那些点心和玩意儿,故意用一种挑剔的语气:“不过妹妹既然有心,那姐姐就却之不恭了。只是光这点东西,可弥补不了姐姐我这颗受伤的心。”
沈芷幽睁大了眼睛,有些无措:“那姐姐想要如何?”
江弄影眼珠一转,想起了之前未能成行的“金兰之游”。或许,这是最后一次,让她能以“江弄影”的身份,而非“恶毒女配”的身份,轻松片刻的机会了。
“不如,妹妹陪姐姐出宫去玩玩?”她换上一种带着算计的笑容,“就我们姐妹俩,完成上次没完成的金兰之游,如何?也算妹妹给姐姐赔罪了。”
沈芷幽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犹豫了一下。私自出宫,可是大忌。
“怎么?妹妹不愿意?看来道歉也没什么诚意嘛。”江弄影立刻摆出失望的表情。
“不,我愿意!”沈芷幽连忙答应,“只是……出宫需要殿下首肯……”
“这个包在我身上!”江弄影一拍胸脯,心中却暗暗叫苦。要去求那个粘人精兼大醋坛子,难度不小。
果然,当她颠颠地跑去书房,扭扭捏捏地提出想和沈芷幽出宫“培养一下姐妹感情”时,傅沉舟从奏折中抬起头,眼神锐利得像x光。
“就你们两个?”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江弄影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点头:“对啊,就我们姐妹说说体己话,殿下您日理万机,就不必……”
“孤同去。”傅沉舟打断她,干脆利落地落下三个字,然后继续低头批奏折,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江弄影:“……” 大哥,你是太子诶!这么闲的吗?当什么千瓦大灯泡!
她试图挣扎:“殿下,这……这不合规矩吧?您这身份……”
傅沉舟笔尖一顿,抬眼瞥她,眸色深沉:“要么孤同去,要么,谁都别去。”
江弄影瞬间蔫了。得,胳膊拧不过大腿。
于是,原本计划的姐妹二人“金兰之游”,硬生生变成了“太子夫妇携未来太子妃微服出游”的诡异组合。
出了宫门,呼吸到宫外自由的空气,江弄影暂时将烦恼抛到了脑后。她拉着沈芷幽,像两只出笼的小鸟,穿梭在熙熙攘攘的街市。看杂耍,买糖人,听小曲,吃路边摊……她玩得投入,仿佛要将所有的快乐在这一天透支。
而傅沉舟,则像个沉默而忠诚的护卫,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身后。他换上了一身普通的青色长衫,却依旧难掩通身的贵气与威仪。他的目光大多数时候都落在那个笑得没心没肺的碧色身影上,带着纵容,也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疑虑。
江弄影玩得开心,却也没忘了自己的“使命”。她看似随意,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警惕着任何可能靠近傅沉舟的“意外”。看到路边摊贩的遮阳棚似乎不太稳,她立刻拉着沈芷幽绕道走;看到有孩童拿着竹竿嬉闹冲过来,她下意识地就挡在了傅沉舟身前;甚至连路过茶楼,听到二楼有异响,她都紧张地抬头看了半天。
傅沉舟将她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心中的疑云越来越重。她今日的快乐不似作伪,但这过分警惕的状态,却与这轻松的氛围格格不入。
玩到日头偏西,三人来到了京郊一处风景秀丽的河边。夕阳将河面染成金红色,垂柳依依,清风拂面,美得如同画卷。
江弄影玩心大起,看到河边有租借小舟的,便嚷嚷着要泛舟河上。傅沉舟本想拒绝,但看她兴致勃勃,沈芷幽也面露期待,便默许了。
船夫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撑着一叶扁舟,载着三人缓缓滑向河心。江弄影坐在船头,将手伸进微凉的河水里,看着远处天际绚烂的晚霞,只觉得这一刻美好得不真实。沈芷幽安静地坐在她身旁,唇角也带着浅浅的笑意。
傅沉舟站在船尾,负手而立,身姿挺拔,落日的余晖为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一切都那么平静,那么美好。
然而,就在江弄影放松警惕,沉浸在这片刻安宁中时,意外发生了!
并非她想象中的刺客暗杀,也不是什么惊马坠桥。
而是船夫在调整船桨时,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手中那根长长的竹篙猛地脱手,带着一股巧劲,不偏不倚,直直地朝着站在船尾的傅沉舟的后心戳去!
那竹篙的一端可是包了铁的!
事发突然,距离又近,连守在岸边的暗卫都来不及反应!
“殿下!”沈芷幽吓得花容失色,失声惊呼。
江弄影的大脑在那一瞬间一片空白。什么恶毒女配手册,什么逆天改命,全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和力量,像一只护崽的母豹子,猛地从船头扑向船尾,狠狠地将傅沉舟往旁边一推!
“噗通!”
两人一起摔倒在狭小的船舱里。
而那根失去控制的竹篙,擦着江弄影的衣袖,“嗖”地一声飞过,最终“啪”地落入水中,溅起一片水花。
小船因为这番动静剧烈地摇晃起来。
船夫吓得面无人色,噗通跪在船上连连磕头:“贵人恕罪!贵人恕罪!小的不是有意的!是脚下不知怎的滑了一下……”
傅沉舟被江弄影压在身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和那颗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他搂住她的腰,一个利落的翻身将她护在身下,避免船体摇晃让她撞到,眼神却锐利如鹰隼般扫向那船夫和周围的水面。
暗卫此时也已飞身而至,控制住了船夫和小船。
“没事了,弄影,没事了。”傅沉舟低头,看着怀中惊魂未定、小脸煞白的江弄影,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
江弄影趴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坚实胸膛传来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后怕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手脚发软。
她千防万防,防着明枪暗箭,却没想到,意外会以这种最普通、最不经意的方式降临。在她最放松、最快乐的时刻,给了她最沉重的一击。
这真的是意外吗?
还是……那所谓的“天命”,根本不容许她有丝毫的懈怠和侥幸?
她抬起头,看着傅沉舟近在咫尺的、写满担忧的俊颜,再想到自己刚才那不顾一切的扑救,心中一片冰凉。
完了。
她的“实验”,似乎又一次得到了验证。
远离他,扮演恶毒,他平安顺遂。
靠近他,流露真心,厄运便如影随形。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沉入地平线,河面上起了淡淡的薄雾,带着晚春的凉意。方才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在耳边,此刻却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寂静与冰冷。
江弄影将脸重新埋进傅沉舟的胸膛,闭上了眼睛,一滴绝望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浸入他微湿的衣襟。
这金兰之游,终究成了压垮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的,那根看似轻巧,却足以撬动命运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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