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凝重的气氛被一阵豪爽的笑声打破。
“哈哈哈！老李！咋了啊这是？气大伤身！气有啥用呢？”秦哲人未至，声先到，带着秦杨和秦战，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手里还拎着两个精致的琉璃瓶，里面晃荡着琥珀色的液体，正是龙首原特产的“龙夏醇”。
秦哲无视了御书房内肃杀的气氛和众人惊愕的目光，径直走到御案前，把酒瓶往案上一墩，发出“咚”的一声。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牙，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这个动作让旁边的李君羡眼皮直跳）：“来来来！压压惊！压压惊！各位将军，辛苦了！都来点！我老家有句话说来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喝点酒，去去晦气！”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拔开瓶塞，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冲淡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焦灼感。他自顾自地拿起旁边一个空茶杯，倒了满满一杯，塞到李世民手里，然后又给程咬金、尉迟恭、李靖、侯君集也各倒了一杯。
程咬金眼睛一亮，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咕咚”灌了一大口，顿时被那火辣醇厚的口感激得龇牙咧嘴，随即又舒坦地哈了口气：“嘶——！好酒！够劲！秦龙头，还是你懂俺老程！”
尉迟恭也默默接过，一饮而尽，冰冷的眼神似乎也缓和了一丝。
李靖和侯君集则有些迟疑，看向李世民。
李世民看着手中那杯在烛光下泛着诱人光泽的烈酒，又看了看秦哲那副浑不在意、仿佛只是来串门喝酒的架势，紧绷的神经莫名地松弛了一丝。他苦笑一声，端起酒杯，也仰头喝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如同火焰般滚入喉咙，让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但一股暖流也随之扩散开来，驱散了心头的寒意。
“咳咳…你这酒…还是这么霸道…”李世民抹了抹嘴，看着秦哲，“秦哲…这次…多亏了秦战他们及时赶到…否则…”
“嗐！客气啥！”秦哲大手一挥，打断了他的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老李，你这愁眉苦脸的，我看着都难受。说说吧，到底咋回事？你火急火燎把我们叫来，总不是就为了喝杯酒吧？”
李世民放下酒杯，脸色重新变得凝重，将王家村伏击的经过，以及李靖分析的“私兵精锐”特征，还有他推断的“局中局”意图（杀将、逼反秦族），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说完，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秦哲：“秦哲，你怎么看？这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世家？高句丽？还是…隐太子余孽？”
秦哲听完，咂了咂嘴，没有立刻回答，反而转头看向秦杨，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老二，你来说吧。发挥你的时候到了。我懒得操心这些弯弯绕绕，脑壳疼。来来来，老程，老尉迟，老李，老侯，喝酒喝酒！别客气！”他自顾自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还招呼起其他人来。
秦杨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家大哥，知道他是真懒得费这脑子，便上前一步，对着李世民和众将拱了拱手：“陛下，诸位将军。既然大哥让我说，那我就斗胆分析一二。”
他的声音沉稳清晰，目光锐利：“陛下刚才的分析，大方向是对的。这确实是一个环环相扣、步步杀机的连环计。但关于幕后黑手，我认为…与世家有关联是肯定的，但…未必是主导。”
“哦？”李世民眉头一挑，“此言何意？”
“陛下请看，”秦杨走到御书房悬挂的简易地图前（主要是京畿区域），用手指点着，“王家村匪患，勾结胥吏，这需要地方势力配合，世家有此能力。伏击的精锐私兵，世家也有豢养的基础。但是…”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深邃：“但是，陛下别忘了之前一连串的事件：泾阳血战的灾民潮与三千精锐刺客；长安城孩童失踪案；以及这次王家村伏击！这三件事，看似独立，但手法如出一辙——精准、狠辣、环环相扣，且都动用了远超寻常势力的资源！尤其是那些死士，无论是高句丽来的，还是这次伏击的私兵骨干，都透着一股子…视死如归的邪性！这绝非普通世家能轻易做到的！”
“而且，”秦杨加重了语气，“最关键的一点——那个‘高姓人’！我们追查了这么久，百骑司几乎把长安城翻了个底朝天，连个像样的嫌疑人都没锁定！这正常吗？一个能策划如此庞大阴谋的人，会轻易留下‘姓高’这么明显的线索？这更像是一个…故意抛出来的烟雾弹！一个迷惑我们的幌子！”
李靖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秦二爷的意思是…‘高姓人’未必姓高？甚至…这个称呼本身，就是误导？”
“正是！”秦杨点头，“我甚至怀疑，我们之前从那些高句丽死士口中得到的情报，其真实性本身就值得商榷！对方既然能训练出如此死士，难道不会在审讯环节也设下陷阱？故意抛出‘高姓’、‘高句丽荣留王’甚至‘隐太子余孽’这些线索，让我们把目光引向错误的方向？”
这番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李世民、李靖、程咬金等人无不色变！他们之前一直顺着“高姓人”这条线在查，从未想过这线索本身可能就是假的！
“更大的后手？”李世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是说…这连环计…还没完？”
秦杨神色凝重地点点头：“陛下，诸位将军，请细想。从泾阳开始，对方的目标就非常明确：制造混乱，消耗秦族力量，离间秦族与陛下的关系，甚至…试图在混乱中刺杀陛下或重臣！王家村伏击，更是直指我大唐军方柱石！每一步都狠辣致命！而这一切，仅仅是为了秦族的技术？”
他摇摇头，语气斩钉截铁：“不！绝不可能！秦族的技术再诱人，也不值得对方如此处心积虑、投入如此巨大的代价！对方所图…必然更大！我大胆推测，对方真正的目标，是颠覆大唐！而秦族，只是他们计划中必须清除或者利用的一颗关键棋子！王家村伏击，无论成功与否，都只是整个棋局中的一步！更大的风暴…恐怕还在后面！”
“嘶——！”御书房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程咬金、尉迟恭、侯君集都瞪大了眼睛！李靖的脸色也前所未有的凝重！李世民更是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颠覆大唐？！这结论，比之前所有的猜测都要可怕百倍！
李世民猛地想起什么，声音干涩地说道：“就在今天朝堂之上，国子监郑玄清等人，还在为前几日文斗惨败之事，哭诉求朕严惩秦族…种种线索联合起来…细思极恐啊！”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依你之见，对方下一步会如何？我们…该如何应对？”
秦杨沉吟片刻：“对方布局深远，手段诡秘。下一步…无外乎继续制造更大的混乱，引发更大的恐慌，彻底动摇民心，撕裂朝堂，甚至…可能直接针对陛下您本人！或者…再次尝试将脏水泼向秦族，逼我们彻底反出大唐！至于如何应对…”
他看向秦哲。
一直靠在椅子上，看似漫不经心喝酒的秦哲，此时放下了酒杯。他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如同磐石般的镇定和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
他站起身，走到李世民面前，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位有些心神不宁的帝王，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老李，不必忧心。”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带着痞气的弧度，但眼神却锐利如刀：
“天塌不下来。”
“秦族在，”
他环视御书房内所有面色凝重的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大唐，乱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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