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用毕,撤去杯盘,重新奉上清茶。堂屋内的气氛也随之变得更为正式凝练,方才的其乐融融悄然沉淀为双方心知肚明的审慎。
樊景琰端坐,指腹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不再迂回,目光扫过林守业、林文柏等核心几人,开门见山:
“林老族长,林里正,诸位。今日亲眼得见平华村气象,亲口尝过贵村珍馐,晚辈心中唯有‘敬佩’二字。既蒙诸位款待,坦诚相见,晚辈也便直言了。”
他顿了顿,语气诚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锐意,“晚辈此行,核心所愿有二。其一,是希望能从贵村购得各类优质菜种,尤其是那‘辣果子’之种,若能得允在我樊家京郊田庄试种,自是感激不尽。”
“其二,是期望能与贵村建立更深羁绊,往后贵村所出之独特物产,无论是现有的酱料、豆品、鱼鲜,亦或是未来可能育成的新种,我樊楼愿以诚意,求一个优先乃至独家供应的资格。”
他话音落下,堂内静了一瞬。
林守业缓缓捋须,清明的眼中不见波澜,他温和开口,声音带着长者特有的沉稳力量:“樊东家快人快语,老朽感佩。承蒙樊东家与樊掌柜如此看重平华村,是我等之幸。只是,”
他话锋微转,语气依旧平和,却如磐石般坚定,“我平华村立足之本,在于‘信义’二字。与镇上会仙楼、迎客楼既有契约在先,自当恪守不渝,断无背信之理。且村中物产,关乎阖村老小生计,所得之利,亦需惠及大多乡亲,此乃根本,万难动摇。”
林文柏随即接口,言辞清晰,条理分明:“樊东家,非是我等不愿,实是情势使然。种子一事,乃得自行踪不定的胡商,其中亦有约定,不可尽数外流。且我村自身发展,亦需留存良种,还望体谅。再者,”他目光坦然地看着樊景琰,“即便同种异处,离了平华村这片水土,其长成之物,品质终究难及此处。此非虚言,樊东家今日当有所感。”
樊景琰微微颔首,表示理解,心中却知这只是对方的推脱之词,核心还是不愿轻易交出根本。他正欲再言,一旁静坐的王大力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略带歉意地插了一句:“说起来,前两日刚收到奕谋和大磊的信,还特意问起村里近来可好,还说过几日即来采买年货,他们驻地离此不算太远,来往方便。”他语气平常,如同闲话家常。
樊景琰端茶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岳奕谋、田大磊……这平华村的背后,果然站着军方的影子。他心念电转,瞬间明了,想以势压人、强取豪夺的路,已然堵死。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非但没有愠色,反而露出一抹更为郑重的神色,迅速调整了策略。“老族长,林里正,王兄,诸位所言在理,是晚辈考虑不周了。”
他姿态放得更低,展现出一个顶级商人的务实与灵活,“既然独家难以达成,不知可否退而求其次?种子方面,贵村能否酌情匀出部分,使我樊家在京城之地,亦能种出优于寻常的菜蔬?
“至于未来新品,樊楼不敢求独享,只愿能得一个‘优先知情权’与‘优先议价权’,但凡贵村有新物产面世,能容我樊楼先行一步,以公允价格购入。不知此法可行否?”
林守业与林文柏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一丝松动。此提议,已非强取,而是商量。
樊景琰察言观色,知时机已到,开始亮出真正的筹码。“为表诚意,樊某愿做到以下几点。”
他语速平稳,却字字千钧,“一,凡平华村供应樊楼之物,无论现有还是未来新品,价格皆可在现有契约基础上,再上浮两成,且现银结算,绝无拖欠。二,”
他略微压低了声音,“樊某在京中尚有些人脉,尤其内子娘家在宫中亦有几分薄面。贵村若有诸如灵鱼、特定秘制酱料等顶级之物,或可借此渠道,运作成为‘王府特供’乃至‘贡品’。此中带来的名望与长远之利,想必诸位深知。”
他见林守业等人虽动容,却仍未表态,心知还需下重注。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侍立在旁的林怀安、林毅等小辈身上,语气变得真诚而充满期许:“适才观贵村几位小郎君,气度沉稳,言谈有物,实非寻常乡野少年可比。樊某冒昧,敢问老族长,是如何将家中子弟教导得如此出众?”
提及晚辈,林守业脸上终于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欣慰与自豪,他缓声道:“不敢当樊东家盛赞。此乃我林家祖训,凡林家子弟,无论男女,年满四岁,必开蒙识字。幸得文松媳妇青樱,出身书香,愿倾囊相授。每日两个时辰,识文断字,诵读典籍,直至十二。”
“后更有大山教授强身之术,文石传授算数之道。纵使往年再艰难,此项亦未曾废止。村中或有不理解者,然时至今日,孩子们渐长,其益处方显。”
“原来如此!重教崇文,目光长远,晚辈佩服!”樊景琰抚掌赞叹,心中最后一块拼图落下。他抛出酝酿已久的最终方案,语气极为诚恳:“老族长,林里正。正因见到贵村后继有人,潜力无穷,樊某才有一不情之请,亦是我樊家最大之诚意。”
“我愿与贵村立约,自明年始,每年由我樊家出资,接纳贵村两名聪慧子弟,随我樊家商队行走天下半年,见识风土人情,历练实务;再于京城樊楼及各产业中学习经营之道半年。期间一应开销、安全,皆由我樊家负责,并由樊掌柜亲自看顾。”
“只要樊楼与平华村合作一日,此‘后人培养’之约便持续一日。此非交易,实是樊某见才心喜,愿为这些孩子们,铺一条看得更远、行得更稳的路。”
此言一出,满座皆静。林守业持须的手停住了,林文柏的呼吸也微微一促,连站在后面的林文松、张青樱都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家的孩子。这个条件,直指人心最深处的期盼,已远超金银范畴。
不待他们消化,樊景琰又添一码:“此外,贵村通往镇上的道路,以及赋税之事,樊某或可凭借樊家在此地的影响力,代为周旋,向县尊陈明贵村物产对本地民生、乃至对京城贵人之重要性,争取减税或官道修缮之利。”
“当然,此事亦需贵村配合,或可献出少量种子,由县尊推广至其他适宜村落,以为其政绩。此乃三方得益之事。”
室内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林守业缓缓闭上眼,似在权衡。林文柏眉头微蹙,手指在膝上无声轻敲。王大力、李文远等人亦是面色凝重。
许久,林守业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决断。他看向樊景琰,沉声道:“樊东家……此等诚意,着实令我平华村……感佩莫名。”
林文柏接过话头,语气也变得格外郑重:“既如此,我平华村亦非不识抬举之辈。种子之事,除辣果子外,其余各类,可酌情售予樊东家部分。辣果子之种,眼下确不富余,待明年开春,若有富余,定当优先供应樊东家。未来新品之优先权,亦可写入契约。”
樊景琰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脸上终于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他起身,对着林守业等人郑重一揖:“如此,多谢老族长、林里正,及诸位成全!”
就在双方皆大欢喜,准备细商契约条文之际,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难以抑制的兴奋呼喊,由远及近:
“出油了!出油了!族长!里正!第一缸!第一缸上等的胡麻油成了——!”
声音洪亮,带着颤抖的喜悦,瞬间打破了堂屋内刚刚落定的严肃气氛。
众人皆是一怔,随即,林守业脸上露出了然又欣慰的笑容,林文柏眼中也闪过惊喜。樊景琰先是一愣,随即,那双精于计算的眼中,瞬间迸发出比方才达成协议时更亮的光芒。
胡麻油!这平华村,竟连上等的胡麻油也榨出来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京城樊楼的菜单之上,又将添上一道金光闪闪、香气扑鼻的招牌。今日此行,收获之丰,远超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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