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落户平华村,暂居于村口租来的旧屋,林文桂的心却并未如预想般立刻安定下来。相反,一种莫名的焦躁与失落感,随着她每日在村里的走动,如同藤蔓般悄然滋长。
在她作为林家小女儿成长的岁月里,她一直是村里少数“富户”家的姑娘,父母宠爱,兄长相伴。这份家底带来的优越感,让她看待村里其他女眷时,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慢。
嫁去平安村的林文柳,在她看来是去了穷亲戚家;嫁到镇上的林文梅,也不过是寻常衙役之妻;至于嫁给那个除了打猎一无所有的刘大山的李文慧,更是她私下里同情的对象——日子过得苦哈哈,有什么盼头?
可如今,她回来了,却发现自己过往的认知被现实击得粉碎。
且不说林文柳、林文梅这些已嫁出去的,单说同村的李文慧,就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个她曾经瞧不上的“猎户之妻”,如今竟是村里耆长刘大山的贤内助,受人尊敬。一双儿子长康、长乐,养得虎头虎脑,听说在张青樱那儿启蒙,已能写会算,言行举止间透着的机灵与礼数,竟让她觉得,比自己那只会疯玩的儿子要强上不少。
更让她心惊的是王大力家的变化。那杨春草,过去是村里数得着的可怜人,面色蜡黄,见人总是低着头。如今在路上遇见,若不是旁人招呼,林文桂几乎认不出来!杨春草穿着一身干净的蓝布衣裳,脸上有了血色,眼神清亮,走路时腰背挺直,村里人见了都会亲切地唤一声“大力家的”或“杨嫂子”。
她那小姑子王小花,竟在豆腐坊做了工,能自己赚钱了,还与少东家黄豆荚定了亲!还有那个沉默寡言的王冬雪,不仅能在泡菜坊做工,竟还成了张青樱的“闭门弟子”学起了刺绣!那可是她林文桂年轻时想学却嫌费事没坚持下去的精细活儿!
这一切,都让林文桂感到一阵阵恍惚。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她曾经熟悉的平华村,在她离开的这几年,尤其是这大半年里,变得太快,太陌生。
她以往赖以维持骄傲的“家底”和“出身”,在如今这片生机勃勃、人人奋进的土地上,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那份根植于心的优越感,正被眼前铁一般的事实一点点碾碎。
唯一让她感到一丝丝熟悉,甚至在心里隐秘地生出一丝优越感的,是冯小芹。她与冯小芹几乎是同时出嫁,一个从平华村嫁到平分村,一个从平分村嫁过来。前些年,冯小芹靠着刘家兄弟能干和李文慧娘家的贴补,日子过得滋润,竟从黑瘦干瘪养得白皙圆润,那时林文桂没少在背后咒骂她走了“狗屎运”。
如今看来,分家单过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眼前的冯小芹,比记忆中憔悴了不少,肤色也重新变得暗沉,眉眼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辛劳气息,全然没有旁人那种“日子有奔头”的精神气。林文桂心里顿时舒坦了些——看来,这村里总还是有不如她的人。
然而,她这点刚刚冒头的、岌岌可危的优越感,并没能维持多久。
然而,更让她措手不及的“雪上加霜”,很快来自她最亲近的人……
一日,丁老三从外面开荒回来,带着几分困惑问她:“文桂,村里人闲聊时说起来,族长守业大伯是你亲大伯,里正文柏哥是你堂哥,负责往镇上送菜的文松哥是你大哥……这关系听着挺近的,可咱回来这些天,咋没见咱们去走动走动?也没见他们上门来?你以前在家时,也没听你提过这些哥哥们啊?”
林文桂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瞬间有些不自然。她光顾着震惊于村里的变化和算计自家的前程,竟完全忘了要跟丁老三解释这最棘手的一层关系!她当初嫁去丁家,为了面子,只吹嘘自家在村里如何如何,对与族长一系的真实龃龉,是绝口不提的。
她慌忙搪塞道:“啊……这个,是父辈们早年有些纠葛,具体我也不太清楚,爹娘没细说过……”她不敢看丈夫纯朴的眼睛,借口要做饭,匆匆躲开了。
当晚,她立刻找到父母和哥哥商量。
昏暗的油灯下,林守成耷拉着脑袋,王氏则一脸愤愤。林文杨皱着眉,压低声音:“这事瞒不住,老三整天在村里干活,迟早从别人嘴里听到风言风语。咱们得有个说法。”
“能怎么说?难道说实话?”林文桂急道,她可丢不起那个人。
王氏眼一横,压着嗓子道:“说什么实话!就说是误会!当年……当年你爹也是一时失手,才……才让文松那小子落了水。结果你大伯他们就不依不饶,非说是你爹故意的!我们解释了多少回,说是意外,是他们固执,不肯信,硬生生把这亲情给断了!是他们心眼小,容不下人!”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仿佛真相便是如此。
林守成抬起头,嘴唇蠕动了几下,在妻子凌厉的目光下,又默默低了下去,算是默认了这个“口径”。
林文杨接口道:“对,就这么说!是他们误解了爹,伤了爹娘的心,咱们也是受害者。这么多年不来往,不是咱们的错,是他们的心冷了!”
林文桂看着父母和哥哥,心中虽觉这说辞有些勉强,但在眼下,这似乎是唯一能维护自家颜面、搪塞过丁老三的办法了。她点了点头,心中却像压了块石头。
回到租住的屋子,林文桂依照商量好的说辞,带着几分委屈和不满,对丁老三解释道:“当家的,我问过爹娘了。唉,说起来就气人。早年我爹和大伯他们有些误会,我爹一时失手,让文松大哥落了水,本是意外,可大伯他们死活不信,认定是爹故意的。为这,两家就生了隔阂,怎么解释都没用。我爹娘也是被这亲情伤透了心,才索性不来往了。所以……你也别往心里去,不是咱们的错。”
丁老三本来就是个老实汉子,平日里也不爱打听东家长西家短,见妻子说得有鼻子有眼,还带着气,便信了七八分。他憨厚地点点头:“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那……确实挺伤人的。既然是这样,那咱就过好自己的日子,少去招惹便是。”他并未细究,转身便去收拾明日下地的农具。
看着丈夫的背影,林文桂暗暗松了口气,但心底那丝不安却并未散去。这个建立在谎言上的平静,不知能维持多久。而她在平华村的新生活,就在这种优越感崩塌与家庭秘密的双重压力下,正式开始了。
村中那棵日益茁壮的平果树,枝头的花苞正悄然孕育,距离七月初六,果果的生辰,已然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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