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平华村的玉带河,平稳而欢快地流淌,转眼便到了春末。
这一日,运输队照例前往镇上送货。抵达后,队伍便兵分两路:一支小队将豆制品送往杨三贵的杂货铺,大部队则直奔会仙楼,送去新鲜的蔬菜、豆制品,以及第一批正式出品的豆酱、孙氏辣酱和泡菜。
心思活络的李文远还特意为樊掌柜准备了一份私人礼物——一小篮子鲜嫩的豌豆荚。他笑着对樊掌柜说:“樊掌柜,这是我媳妇儿特别爱吃的,炒腊肉或是清炒,都鲜得很。眼下种得还不多,大多留了种,村里人都抢着种呢,过些时日量就上来了。等下次,再让我媳妇儿用豌豆做些新花样,一定先送来给您尝鲜。”
这份超出生意往来的心意,让樊掌柜颇为受用。虽然当初因激动忘了将豌豆尖签下独家,让迎客楼分了一杯羹,但这并不影响他对平华村这群实诚人的好感。
樊掌柜亦分享了些镇上的新鲜事:“近来,迎客楼也买到些好菜,听说是从一个叫平安村的地方来的。我去尝过,品质确属上乘,不过嘛,”他顿了顿,带着几分与有荣焉的笑意,“跟贵村的菜相比,终究还是差了些火候。你们平华村的出品,依然是这个。”他竖起了大拇指。
林文松闻言,坦然答道:“不瞒樊掌柜,平安村的里正正是我家姐夫,两村向来交好。前些日子他们来买了菜种,也想发展蔬菜种植。连我嫂子娘家的平正村也慕名而来买了种子。说起来,多亏会仙楼将我们的菜品做成了招牌美味,才帮我们打开了名声,给村里带来了实实在在的收益。村里人都念着会仙楼的好,也特别感谢樊掌柜一直以来的帮扶。”说完,他郑重地向樊掌柜行了一礼。
这番坦诚令樊掌柜颇为欣赏。他经商多年,深知好东西不可能永远独家垄断。平华村这些人行事坦荡、懂得感恩,合作起来格外舒心。
他越发觉得,生意场的最高境界正是双赢,而非你死我活的争斗。况且,平华村的食材品质始终稳步提升,每次收货都有惊喜,这些菜蔬似乎自带一股令人身心舒畅的活力。即便抛开生意,他也私心愿意交这几个朋友。
辞别樊掌柜,一行人又赶往迎客楼送去豆制品、山珍(菌菇和春笋)、豌豆尖和荠菜。这次,他们还为可爱的闫老板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江氏做的茴香豆。
孙氏是四川人,得了胡豆(蚕豆)种子,心心念念要做豆瓣酱。而李文石的妻子江氏娘家在江浙,她更擅长将胡豆做成茴香豆这类精致小食。
果果提供的种子本就是精品,再加上江氏的好手艺,这茴香豆一做出来,当晚便赢得了全家人的交口称赞,让一向内敛温柔的江氏羞红了脸,心里却甜滋滋的。只可惜胡豆尚未大面积推广,待能量产时,平华村的豆瓣酱和茴香豆想必又能成为市场新宠。
闫老板初时并未太在意这罐茴香豆,毕竟他的酒楼以江浙菜为主,此类下酒小菜自是有的。但他出于对平华村众人的喜爱,仍是热情道谢接过。
然而,当他打开陶罐,那股独特醇厚的香气扑面而来时,资深老饕的味觉瞬间被唤醒!这绝非寻常小吃!他忍不住直接伸手抓了一小把,只见豆粒饱满,色泽酱红,五香滋味诱人。捏一颗放入口中,软糯鲜香,回味无穷,佐酒配茶皆是绝品!
他一颗接一颗,几乎忘了众人还在等他清点货物,激动得圆脸泛红,连声赞道:“好!好东西啊!这手艺真是绝了!”他急切地拉住李文远问:“这是尊夫人做的?这手艺可不得了!”
“闫老板过奖了,这是我嫂子做的。豆子是我媳妇儿种的。”
“卖给我!这茴香豆我全要了!来来来,咱们这就进去签契约!”闫老板抓着林文松和李文远就往里请,兴奋不已,“正好,我也要谢谢你们!是你们让平安村给我送菜的吧?他们说了是你们的姻亲,种子也是你们那儿买的。菜品质真好!虽然比你们的稍逊一丝,但在镇上乃至州府都难寻第二家!瞧,我这儿生意又红火起来了,对面那樊老头这下可坐不住喽!”
林文松将方才对樊掌柜说的话又陈述一遍,闫老板听罢,捻须笑道:“哦?平正村也种了?那我得派人去打探打探。你们这些小后生是实诚人,我欣赏!走,先把这茴香豆的契约签了,明日就给我送来,可好?”
李文远连忙解释:“闫老板,这茴香豆眼下只是家中小酌,尚无法量产。容我回去与家人商议,看看如何尽快扩种,届时定当优先供应迎客楼。”
这话让闫老板既遗憾又高兴,遗憾不能立刻大快朵颐,高兴的是终究抢了樊掌柜一步先机。
林文松二人婉拒了闫老板的宴请,言明还需去杨三贵处结算。闫老板见他们并非客套,亦体谅其奔波,便约定下次定要好好做东。
最后一行人来到杨三贵店铺。结算完毕,杨三贵聊起的信息却颇具分量:“文松哥,最近镇上有家铺子开始卖品质极好的蔬菜,有白萝卜、莴笋、菠菜,那成色,啧啧,跟你们村的有一比!就是每天限量,一上架就被大户人家包圆了。你们可知是哪儿的货源?我也想进点。”
林文松与李文远对视一眼,心下明了。这定是平正村的菜种出来了,秦里正利用村里在镇上做账房的村民关系,悄悄试水市场。看来他们的种子也还未普及,产出有限。
林文松便坦然相告,并承诺若杨三贵有兴趣,他们可帮忙牵线,与平安村或平正村洽谈。
杨三贵自是喜出望外,连连道谢。
接着,杨三贵提起一件意外之事:“文松哥,听说小玉那对兔子,是您家闺女送的?那兔子可真能长,一个多月前生了一窝,四灰四白,四公四母。我家小子闺女眼热得不行,分养了四只,这才个把月,就长得圆滚滚,皮毛油光水滑!我大哥来看过,说是上好的皮料,想花钱买呢。”
他笑着补充:“瞧我,还没说过我家情况。我大哥杨大贵,就在前头开布铺,兼卖皮毛制品,他眼光毒得很。我排行老三,二姐嫁到邻县了。我就想问问,你们村兔子多不?若要卖皮毛,我带你们去见大哥,他为人实在,断不会压价。”
这话让李文远眼睛一亮!他家养的正是果果那对“福气兔”的第一窝崽,也是一个多月前生了八只,如今家里有十只兔子呢!
林文松和王大力则有些意外。果果的兔子生了两窝共十六只,都已送人,家中只剩兔爹兔娘。王大力家也有两只,是果果送给王冬雪的,如今是王宝生的心肝宝贝,养得极好。
李文远谢过杨三贵,表示回去会合计合计。
返程路上,李文远越想越开心,忍不住摇头晃脑地自言自语:“妙啊!回去就跟有银、有宝商量,留一对做种,剩下的……嘿嘿,皮毛给媳妇儿做双手套,再做个围脖,她准乐开花!”
一旁的林文松和王大力听了,顿时茅塞顿开,一左一右搂住李文远的肩膀,笑道:“喔嚯!原来还能这么干!论机灵,还得是你小子!”
“那可不!”李文远得意洋洋,浑然不觉自己的“宠妻创意”已被两位兄弟悄无声息地“抄袭”了去,各自心里也盘算起如何让自家兔子快快繁衍,好给媳妇儿也添件暖心的冬衣。
春风拂面,运输队满载着银钱、订单与新的希望,踏上了归途。平华村的产业图景,似乎又将添上一抹柔软而温暖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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