汜水关,如同一只匍匐在天地间的洪荒巨兽,将整个关东联军的锋芒,死死地抵在了咽喉之外。
铅灰色的天幕下,黑色的西凉军旌旗如林,在关墙上凝固成一片沉默的海洋。那股自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铁血煞气,混杂着牛皮和劣酒的味道,顺着寒风,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联军士卒的心头。
孙坚勒马立于阵前,他身后的江东子弟兵已结成森然的军阵,刀枪如麦浪般起伏,昨日的豪情与战意,在面对这座天下雄关时,被一种无形的压力,打磨得更加内敛与锋利。
他的目光,越过数里之遥的距离,死死地锁在关墙之上。
那个名叫华雄的男人,依旧站在那里。他没有再做出吐口水那般轻佻的举动,只是安静地手扶城垛,如同一尊铁铸的雕像,用一种审视猎物的眼神,漠然地俯瞰着关下的一切。
然而,正是这种沉默的漠视,比任何叫嚣都更具压迫感。
孙坚没有下令,他在等。等一个时机,等对方的急躁,等己方的气势蓄积到顶点。战争,是勇气的比拼,更是耐心的较量。
但,并非所有人都有他这份耐心。
就在联军大营的后方,济北相鲍信的营帐内,气氛却显得有些焦灼。
“兄长!你还在犹豫什么!”一个身材壮硕,面色涨红的武将,正来回踱着步,语气中满是急不可耐。他正是鲍信的弟弟,鲍忠。
鲍信坐在主案后,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就在半个时辰前,后将军袁术的使者,那个叫杨弘的主簿,悄悄地拜访了他。
杨弘没有提李玄,也没有提孙坚,只是用一种极其隐晦而充满诱惑的口吻,向他描绘了一幅美好的蓝图。
“鲍相国乃国之忠良,奈何兵微将寡,在这盟军之中,难免受人轻视。后将军深知相国之难,亦深佩相国之义。如今孙坚为先锋,风头无两,可这头功,却未必就是他孙文台的囊中之物。若有英雄,能抢在孙坚之前,斩将夺旗,为联军拿下这开门之彩,后将军说了,必当在盟主面前,为其表功。钱粮军械,也自当优先补给,绝不会让英雄流血又流泪啊……”
那番话,像是一根羽毛,轻轻地搔刮着鲍信心中最痒的地方。
他鲍信,在十八路诸侯里,确实是实力靠后的那一批。眼看着曹操、孙坚这等人物声威日上,他怎能不急?
“兄长!袁公路虽不是东西,但他这话却在理!孙坚能当先锋,凭的不就是他那点虚名吗?若是我能先他一步,斩了那华雄,这先锋之位,还有他孙文台什么事!届时,天下人谁不识我鲍忠之名!”鲍忠停下脚步,双目放光,脸上满是对于功名的渴望。
李玄的【洞察】若是此刻能穿透营帐,便能清晰地看到,在鲍忠的头顶,【贪功】、【鲁莽】这两条灰色的词条,正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胡闹!”鲍信低喝一声,但语气却并不那么坚定,“那华雄是何等人物?董卓麾下有数的猛将,岂是你能轻易战胜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鲍忠梗着脖子,“兄长,富贵险中求!再等下去,功劳就都是别人的了!”
鲍信看着自己这个有勇无谋的弟弟,心中天人交战。理智告诉他,袁术这是在拿他们当枪使,去恶心孙坚,去试探华雄的深浅。可那“头功”二字所带来的诱惑,又像是一团火焰,灼烧着他的雄心。
最终,他长叹一口气,疲惫地挥了挥手:“罢了……你……万事小心,不可力敌,见势不妙,即刻退回。”
这句嘱咐,在鲍忠听来,无异于默许。
“兄长放心!”鲍忠大喜过望,转身便大步流星地冲出了营帐,“看我如何取下华雄的首级!”
……
“咚!咚!咚!”
联军阵后,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战鼓声。
孙坚眉头一皱,循声望去,只见一员将领,领着数百名士卒,竟脱离了本阵,从侧翼绕出,直奔汜水关下而去。那将领手中一杆长枪,坐下战马神骏,口中高声大喝,生怕别人听不见他的豪言壮语。
“济北鲍忠在此!鼠辈华雄,可敢出关与我一战!联军头功,我鲍忠拿下了!”
那声音在空旷的战场上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混账!”孙坚身边的程普低声怒骂,“这是谁的部将?如此不知军法,擅自出击,简直是找死!”
孙坚的脸色,瞬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认得那面旗帜,是济北相鲍信的。他几乎在瞬间就想明白了这背后的关节,定是袁术那个小人在背后捣鬼!
“传令,全军戒备,准备接应!”孙坚压下心头的怒火,冷静地下达了命令。他明知这是愚行,却不能见死不救,否则寒了其他诸侯的心。
关墙之上,华雄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叫阵声给逗乐了。他从城垛后直起身,伸了个懒腰,那动作充满了猫戏老鼠般的慵懒与残忍。
他甚至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只是对着身边的人摆了摆手。
“吱嘎——”
沉重的关门缓缓打开,华雄提着他那口厚背大刀,催动胯下战马,如同一阵黑色的旋风,不紧不慢地踱出关来。
鲍忠见华雄出战,更是兴奋得满脸通红,他将手中长枪一摆,大喝一声:“来得好!”便纵马迎了上去。
联军阵中,无数双眼睛都紧紧盯着这即将发生的第一场对决。
然而,他们预想中龙争虎斗的场面,并未出现。
两马相交,错蹬而过。
快得让人几乎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只看到华雄在与鲍忠交错的瞬间,随意地挥了一下手臂,仿佛只是在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
一道血光,冲天而起。
鲍忠那颗充满着建功立业幻想的头颅,高高地飞到了半空中,脸上那兴奋的表情甚至还未曾褪去,便被永恒的惊愕所凝固。
他那无头的尸体,依旧在马背上冲出去了十几步,才“扑通”一声,重重地栽倒在尘埃里。
“铛啷。”
他的长枪,也随之掉落在地,发出了一声孤独而清脆的声响。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数百名跟随鲍忠冲锋的士卒,全都吓傻了,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华雄轻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用刀尖一挑,便将鲍忠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挑了起来,挂在了自己的马鞍桥边。他调转马头,对着联军的方向,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无声地笑了。
那笑容,充满了血腥与嘲弄。
联军大营,中军帐内。
当鲍忠被一刀枭首的消息传回来时,帐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废物!”后将军袁术一掌拍在案上,震得酒杯乱晃。他不是在惋惜鲍忠,而是在愤怒自己的计策,竟以如此可笑的方式收场。他本想借鲍忠给孙坚添堵,顺便试试华雄的斤两,却没想到,这颗棋子,脆弱得一触即碎,反而让他自己,成了帐中诸侯眼中的笑柄。
他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都带着若有若无的讥讽。
“公路息怒。”盟主袁绍皱着眉,沉声说道,“华雄骁勇,非寻常之将可敌。当务之急,是再遣良将,挫其锐气。”
袁术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猛地站起身,目光扫向自己帐下的将校,厉声喝道:“谁敢为我前去,斩了华雄那厮!为鲍将军报仇!”
他刻意将“为鲍将军报仇”说得大义凛然,试图掩盖自己的尴尬。
他帐下一员骁将,俞涉,立刻应声而出,对着袁术一抱拳,声如洪钟:“末将愿往!”
“好!”袁术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大声道,“俞将军素有万夫不当之勇,此去定能旗开得胜!来人,为俞将军备马!”
很快,顶盔贯甲的俞涉,便骑着高头大马,在一片“将军威武”的助威声中,冲出了大营。
汜水关前,肃杀的气氛再次凝聚。
俞涉手持一杆三尖两刃刀,威风凛凛,他见华雄还未回关,立刻催马大喝:“无名鼠辈,休得猖狂!南阳俞涉在此,快来受死!”
华雄百无聊赖地抬起眼皮,看了看俞涉,似乎是觉得这个对手,比刚才那个稍微像样一点。
他也不答话,只是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再次启动。
这一次,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这位西凉猛将的刀法。
“铛!”
第一声巨响,是俞涉用尽全力,架住了华雄那势大力沉的一刀。俞涉只觉得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从刀上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双臂几乎失去了知觉。
他心中大骇,还没等他稳住身形,华雄的第二刀,已经以一个更加刁钻的角度,横削而来。
俞涉惊骇欲绝,勉强回刀格挡。
“铛!”
又是一声巨响。
俞涉手中的三尖两刃刀,竟被从中劈断!
紧接着,华雄的第三刀,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了俞涉最后的视野。
这一次,没有头颅飞起。
俞涉连人带甲,被华雄从肩膀到肋下,斜斜地劈成了两半,鲜血与内脏,泼洒了一地。
前后,不过三合。
联军阵前,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如果说鲍忠的死是轻敌所致,那么俞涉的死,则将华雄那碾压性的、不讲道理的恐怖实力,血淋淋地展现在了每一个人面前。
关前,华雄甩了甩刀上的血迹,将那半截断刀踢到一旁,目光再次扫向联军大阵,这一次,他的眼神里,连嘲弄都懒得带了,只剩下纯粹的、视万物为草芥的轻蔑。
他纵声大笑起来,那笑声狂妄而刺耳,在两山之间来回冲撞,狠狠地抽打在每一位联军诸侯的脸上。
中军大帐之内,刚刚还喧嚣的气氛,此刻落针可闻。
所有诸侯,都低下了头,面面相觑,无人再敢轻易开口。
一个华雄,便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压得十八路英雄,尽皆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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