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侯府内,死寂无声。
地上,是上好青瓷碎裂的残骸,被踹翻的案几歪倒在一旁,竹简公文散落满地,像是战败后被洗劫的营帐。
孙权站在堂中,胸膛依旧在剧烈地起伏,但那阵冲天的怒火,已然沉淀为眼底深处一片冰冷的寒潭。他背着手,来回踱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堂下众臣的心尖上。
张昭、顾雍等一干江东重臣跪在下方,头埋得低低的,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他们能感觉到,自家主公身上散发出的,是比狂怒更加危险的气息。
“都哑巴了?”孙权停下脚步,声音嘶哑,不带一丝温度,“孤的妹妹,成了贼子的女人,在襄阳为他练兵!孤的数万将士,成了他的降卒,在荆州为他屯田!孤的江东基业,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你们现在,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主公息怒!”张昭再次硬着头皮开口,他知道此时沉默只会招来更大的雷霆,“姜宇此贼,狡诈狠毒,行事不择手段。但,他如今新得荆州,根基未稳,又与刘备交恶,正是三方牵制之局。我等若此时大动干戈,倾巢而出,只会让北方的曹操坐收渔利啊!”
“张公所言甚是。”老将程普也躬身附和,“姜宇麾下,典韦、许褚皆是万人敌的猛将,其步卒战力之强,我军已然领教。如今他又得了荆州之地,我军水师之利,已不足以一锤定音。此时强攻,胜算不大,徒耗国力。”
“那又如何?”一个年轻将领忍不住高声道,“难道就任由他姜宇,骑在我江东的脖子上作威作福?我江东男儿,何时受过这等奇耻大辱!末将愿为先锋,为主公,为我江东,讨回一个公道!”
说话的是凌操之子,凌统。他父亲早年战死沙场,他子承父业,勇猛过人,性情刚烈,最是看不得这等憋屈之事。
“讨回公道?”孙权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堂下众人,“拿什么讨?拿你们的命去填吗?”
他猛地一甩袖,走回主位坐下,声音变得愈发冰冷:“孤知道,现在不是决战之时。但,孤也绝不会就此罢休。”
他用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扶手,每一下,都让堂下众人的心跟着一跳。
“他姜宇,不是娶了我妹妹吗?”孙权嘴角牵起一丝残酷的弧度,“做兄长的,派人去探望一下自己的妹妹,送些家乡的土产,合情合理吧?”
堂下众人一愣,随即都明白了孙权的意思。
张昭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但终究没有再开口。他知道,这已经是主公能做出的最大让步。若再劝,恐怕连自己都要被迁怒。
孙权看向凌统:“凌统。”
“末将在!”凌统立刻应声。
“你领本部精锐三千,再从‘敢死营’中,挑选五百水性最好的锐士,即刻出发。”孙权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对外,就宣称是孤派你去接妹妹回江东省亲。记住,你的仪仗要足,礼物要重,姿态要高。你是吴侯的使者,代表的是我江东的脸面。”
“末将遵命!”凌统大喜,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恨不得立刻就飞到荆州,会一会那所谓的典韦许褚。
“慢着。”孙权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张昭、程普与凌统三人。
“凌统,你此去,有三个任务。”孙权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鬼魅。
“第一,试探虚实。你要想尽一切办法,亲眼看看姜宇在荆州的兵力部署,尤其是襄阳和江陵两地的城防。他麾下那些降兵的军心如何,也要摸清楚。”
“第二,掂量斤两。找机会,会一会他手下的猛将。孤要知道,那典韦、许褚,究竟是真有通天彻地之能,还是徒有虚名。”
“第三……”孙权顿了顿,眼中杀机一闪而过,“想办法,把那个贱人,给我‘请’回来。无论用什么方法,无论死活。”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轻,却让凌统都感到一阵寒意。他明白,主公这是要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孙尚香带回来,哪怕带回来的是一具尸体。这不仅是为了羞辱姜宇,更是为了彻底斩断孙家与此事的牵连,挽回颜面。
“主公放心!”凌统单膝跪地,重重叩首,“末将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定将郡主……将孙尚香,带回江东!”
孙权点了点头,挥手让他退下。
看着凌统离去的背影,张昭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主公,凌统将军性情刚烈,此去……怕是会与姜宇发生正面冲突啊。”
“冲突?”孙权冷笑,“孤就是要他去冲突!孤倒要看看,他姜宇敢不敢杀我江东的使者!他若杀了,孤便有足够的理由,号令江东,与他决一死战!他若不敢杀,那我江东的锐气,便能在他荆州的地盘上,狠狠地出一口!”
说完,他不再理会张昭,径直走向内堂。那里,还供奉着他父亲孙坚和兄长孙策的灵位。他要将这个耻辱,亲口告诉他们。
……
与此同时,襄阳,招贤馆后院。
一片专门开辟出来的空地上,摆满了各种木料、铁器和稀奇古怪的工具。
马钧正指挥着十几个从全城搜罗来的顶尖木匠,按照图纸上的样式,打造着一个个精密的零件。
“不对不对,张师傅,这个卯眼要再往里深半寸,角度偏三度,不然咬合不紧,走起来会晃。”
“李师傅,你这根轴承磨得太粗了,要用细砂反复打磨,直到能在我这手背上滑动,不留下一丝划痕为止!”
马钧拖着那条不便的腿,在工地上来回穿梭,他平时说话温吞,可一旦涉及这些机关数术,便像是换了个人,眼神锐利,要求严苛到了极致,把一群平日里眼高于顶的老师傅们,折腾得叫苦不迭。
郭嘉就搬了张躺椅,在不远处的树荫下,一边喝着小酒,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
“奉孝,看你这悠闲的样子,是把活都丢给别人干了?”姜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郭嘉回头,只见姜宇正信步走来,他嘿嘿一笑:“主公说笑了,嘉只是在为主公,看着这只会下金蛋的鸡而已。”
姜宇走到那堆半成品的零件前,拿起一个刚刚成型的齿轮,用手指拨动了一下,感受着那顺滑的转动,眼中满是赞许。
“马先生确实是国士之才。有他在此,我军的军械、攻城器械,乃至舟船的改良,都指日可待。”
“何止啊。”郭嘉压低了声音,朝姜宇挤了挤眼,“主公,您是没看见,前日我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说军中运水的木桶太笨重,翻山越岭时多有不便。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
“这位马先生,当晚就没睡,第二天一早,就给我画出了一张图。说是能造一种叫‘翻车’的东西,人只需要在岸上踩动踏板,就能把河里的水,源源不断地提到高处。他还说,这东西不仅能运水,还能用在农田灌溉上,一人之力,可浇百亩之地!”郭嘉说得眉飞色舞,仿佛那东西已经造了出来。
姜宇听得心中一动。翻车,这不就是龙骨水车吗?这马钧,当真是个活宝。
“主公,您说,这天下怎么会有这等奇人?”郭嘉咂了咂嘴,满脸的不可思议。
姜宇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知道,这个时代从不缺少天才,缺少的,是能发现并重用天才的眼睛。
就在这时,一名“尘风堂”的探子,快步从院外走来,他径直来到姜宇面前,单膝跪地,呈上一份密封的竹简。
“主公,江夏急报。”
姜宇接过竹简,拆开封泥,展开细看。郭嘉也凑了过来,目光落在竹简上。
竹简上的字不多,却让两人的眼神,都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江东水师,一支约五十艘战船组成的舰队,正沿江而上,已过夏口。”
“舰队为首者,乃江东将领凌统。其旗舰之上,高挂‘吴’字帅旗与‘孙’字将旗,并打着‘贺汉王新婚,迎郡主省亲’的旗号。”
郭嘉的眉头,皱了起来。
“省亲?这个节骨眼上,孙权派人来省亲?”他冷笑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姜宇将竹简递给郭嘉,目光望向东方的天际,眼神深邃。
“五十艘战船……三千精锐,五百敢死。这省亲的队伍,未免也太‘隆重’了些。”
郭嘉看完竹简上关于兵力配置的详细情报,脸色也沉了下来:“主公,孙权这是想干什么?派这么一支精锐过来,若是起了冲突,就是一场大战。若是不起冲突,难道只是为了恶心我们一下?”
“不。”姜宇摇了摇头,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莫测的笑容。
“他不是来恶心我们的。”
“他是来……送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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