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冰晶川时,漫天风雪已变得温柔,如同无声的送别。冰公主虽仍未完全展颜,但那双冰封的眸子里,已有了微弱的光,不再是一片死寂的绝望。她甚至主动开口,询问白浅何时再来。
“等我找到给你‘加固房子’的好材料,马上就回来!”白浅回头,朝她挥挥手,笑容在冰雪映衬下格外温暖,“记得多晒晒太阳,虽然你是冰做的,但阳光能让心情变好哦!”
她这俏皮的叮嘱,让一旁的颜爵忍不住以扇掩唇,低笑出声。时希眼中也带着淡淡的笑意。水王子静静看着,觉得这冰天雪地,似乎也因她一人的存在,而变得不再那么寒冷刺骨。
“下一站……”白浅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点,仿佛在感受着什么,随即笃定地转向东南方向,“我们去看看那位被自己‘漂亮衣服’困扰的毒姐姐吧。”
**毒娘娘,毒夕绯。** 颜爵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毒汐绯她……情况与冰公主不同。她的力量源于人类世界的工业之毒,反噬已深,性子也愈发孤僻乖张,领地周围毒障重重,极为危险。”
“越是漂亮的蘑菇越可能有毒,但往往也越需要有人欣赏它的美丽呀。”白浅不以为意,脚步未停,“而且,我觉得她可能比冰公主更渴望有人能懂她的痛苦呢。”
她的感知敏锐得惊人。冰公主的痛是向外宣泄的寒冷,而毒汐绯的痛,是向内腐蚀的、无声的呐喊。
尚未抵达毒汐绯的领地,一股混合着腐朽与妖异芬芳的诡异气息便扑面而来。墨绿色的毒雾如同活物般在森林中弥漫,所过之处,草木并未枯萎,反而呈现出一种畸形、艳丽的生长姿态,透着不祥的美感。空中漂浮着色彩斑斓的毒泡,地面是粘稠的紫色泥沼。
这里的危险,是悄无声息、沁入骨髓的。
颜爵与时希立刻运转仙力护体,水王子周身也泛起纯净的水波,将靠近的毒雾驱散。
唯有白浅,依旧如闲庭信步。那些足以让大仙子仙力凝滞的剧毒,在靠近她周身三尺时,便如同遇到了无形的屏障,不得寸进。更令人惊异的是,她甚至俯下身,仔细观察着一株在毒瘴中盛放的、花瓣边缘流淌着金属光泽的诡异花朵。
“看,它在努力活下去呢,虽然样子变得有点奇怪。”她语气中带着纯粹的欣赏,没有丝毫厌恶或恐惧。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那妖异的花瓣,指尖生命光华流转,那花朵颤抖了一下,花瓣上的金属光泽竟褪去少许,多了几分原本的柔嫩。
“你……”一个带着惊疑与薄怒的妖娆女声自毒瘴深处传来。毒雾翻涌,一道窈窕的身影缓缓显现。
毒汐绯立于一片巨大的毒菌之上,身姿曼妙,容颜艳丽逼人,可那双眼眸中却盛满了被痛苦与孤寂侵蚀后的冷漠与警惕。她周身笼罩着不详的紫色光晕,脸上那象征力量与诅咒的毒痕,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她盯着白浅,特别是她刚才触碰花朵的手指,冷声道:“你不怕我的毒?还是说,灵犀阁终于找到了能克制我的新武器?”
她的敌意毫不掩饰。
“武器?”白浅直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歪头看着毒汐绯,笑得毫无心机,“毒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怎么舍得拿你当武器靶子呀?”
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回答,让毒汐绯酝酿好的所有冰冷言辞都卡在了喉咙里。她愣住了。
颜爵差点又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时希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却带着纵容的笑意。水王子则默默移开了视线,只是微微泛红的耳尖泄露了他并非毫无波澜。
白浅仿佛没看到毒汐绯的错愕,自顾自地说道:“我是觉得,你这身‘漂亮衣服’虽然耀眼,但好像穿得太紧了,勒得你不舒服。所以想来问问,需不需要我帮你改宽松一点?或者,加个内衬,让它不再磨伤你的皮肤?”
她指着毒汐绯脸上和手臂上那些蠕动的毒痕,用着裁缝做衣服的比喻,精准地道破了毒汐绯力量反噬、无法控制的痛苦本质。
毒汐绯瞳孔骤缩,周身毒雾剧烈翻腾,显示出她内心的极度不平静。这么多年,所有人看到的要么是她恐怖的力量,要么是她妖娆的外表,从未有人……从未有人如此轻描淡写却又一针见血地,看穿她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的、被自身力量腐蚀的痛苦!
“你……胡说八道什么!”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愤怒,更是被戳破伪装后的慌乱。
“是不是胡说,试试不就知道了?”白浅朝她走近几步,无视那翻涌的毒雾,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一团温和的、蕴含着净化与生命本源法则的绿色光球缓缓浮现。“可能会有点痒,忍一下哦。”
说着,她不等毒汐绯反应,便将那光球轻轻按向毒汐绯手臂上颜色最深的一道毒痕。
“别碰我!”毒汐绯惊骇欲退,却发现自己周身翻涌的毒雾竟被那绿色光华温柔地束缚、安抚,无法伤害对方分毫。而那光球触及皮肤的瞬间,并非预想中的疼痛或净化,而是一种……清凉舒缓的感觉,仿佛干裂的土地遇到了甘霖,那日夜灼烧、腐蚀的痛楚,竟然瞬间减轻了大半!
毒汐绯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手臂上那道毒痕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那蠕动的迹象也平复了下去。一种久违的、近乎陌生的“轻松”感,从被触碰的地方蔓延开来。
“你看,我没骗你吧?”白浅收回手,笑眯眯地看着她,“这只是暂时的。等我找到合适的‘材料’,给你做一副真正合身的‘手套’,你就能像以前一样,想摸什么就摸什么,再也不用担心会不小心弄坏它们了。”
想摸什么就摸什么……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毒汐绯封闭已久的心门。自从力量反噬以来,她连触碰一朵花、一片叶子都成了奢望,只能远远看着,用冷漠和孤高来掩饰内心的渴望与悲伤。
她怔怔地看着白浅,看着那双清澈眼眸中毫无杂质的真诚与笑意,看着旁边灵犀阁司仪和时间之神眼中并非厌恶而是松了口气的神情,看着水王子那万年冰封的脸上也似乎柔和了些许……
一直紧绷的、用以自卫的尖刺,在这一刻,悄然软化。
她猛地别过头去,声音带着极力压抑的哽咽,却不再冰冷:“……随……随你便吧!”
这便是默许了。
白浅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她知道,又一块坚冰,开始融化了。她成功地,触碰到了这位毒娘娘深藏于剧毒之下,那颗渴望被理解、被解救的,柔软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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