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莫名的、想要靠近白浅学姐的冲动,在桑稚的心里生根发芽,迅速长成了郁郁葱葱的小树。画室里的开解,奶茶店里的轻声细语,都像温暖的阳光,照进了她因“网恋”失败而有些灰蒙蒙的世界。她觉得白浅学姐懂她,那种理解不是敷衍,而是真正站在她的角度,为她拨开迷雾。
这种被珍视的感觉,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几乎是第二天,桑稚就又跑到了画室。这一次,她不像上次那样在门口犹豫,而是直接雀跃地跑到白浅身边,眼睛里闪着光,叽叽喳喳地分享着自己想通之后的心情,以及课堂上发生的趣事。
白浅依旧坐在窗边,画布上的桃花已然晕染开了淡淡的粉,生机盎然地舒展着花瓣。她含笑听着桑稚活力四射的讲述,偶尔回应几句,姿态娴静优雅。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桑稚对她产生的这种雏鸟般的依赖,比她预想的还要深,还要快。
这很好。这正是她需要的。
“学姐!”桑稚忽然停下关于素描老师的吐槽,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紧张,又充满了期待,“你……你周末有空吗?”
白浅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侧头看她,目光带着询问。
桑稚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手指不自觉地在身前绞着,声音也低了几分:“我妈妈……我妈妈说我最近好像开朗了很多,我说是因为认识了一个特别好的学姐……她,她想邀请你周末来我家吃顿便饭,想谢谢你……”
她越说声音越小,眼神里带着生怕被拒绝的忐忑。这个邀请,夹杂着父母的谢意,但更多是她自己想要与学姐更亲近的私心。她把白浅看作照亮她的光,本能地想要将这束光引入自己的生活中,仿佛这样,就能驱散更多成长路上的迷茫。
白浅安静地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邀请来得如此之快,甚至有些突兀,但在桑稚那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目光中,又显得那么理所当然。她心念微转,瞬间便明了其中关窍。桑稚的父母,尤其是那位心思细腻的母亲,想必是从女儿的变化中察觉到了什么,想要亲自见见这位“学姐”,既是感谢,或许也带着一丝为人父母不着痕迹的审视。
而更重要的是——桑家。那是桑延的家,也极有可能是……段嘉许会时常出现的地方。
一条通往任务核心最直接、最自然的路径,就这样被桑稚亲手捧到了她的面前。
她面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随即化为温和的迟疑:“这……太打扰了吧?我只是和桑稚聊了几句,算不上什么需要特别感谢的事情。”
“不打扰!一点都不打扰!”桑稚见她没有直接拒绝,立刻急切地解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妈妈做饭可好吃了!而且我哥哥……他虽然有时候很讨厌,但他那天也在家!我们可以一起……一起玩!”她努力搜寻着能吸引学姐的理由,甚至把“讨厌”的哥哥也搬了出来。
白浅被她这急切的模样逗得莞尔。少女的心思,真是透明得可爱。她沉吟了片刻,像是在认真考虑。阳光透过玻璃,在她浓密的睫毛上投下小扇子般的阴影。
几秒钟的沉默,对桑稚来说却无比漫长。她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浅,像等待审判的小动物。
终于,白浅抬起眼,眸中漾开清浅的笑意,如同春风吹皱一池碧水。“好吧,”她声音柔和,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既然是你和阿姨盛情邀请,我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周末什么时间方便?”
“太好了!”桑稚几乎是跳了起来,脸上的阴霾瞬间被狂喜取代,灿烂的笑容几乎要溢出来,“周六中午!周六中午可以吗?我把我家地址发给你!”
“好,周六中午。”白浅微笑着点头,应下了这份看似单纯、实则至关重要的邀请。
目的达成,桑稚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又在画室里陪着白浅待了好一会儿,直到白浅说要去图书馆查资料,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临走前还反复确认了周六的约定。
看着桑稚轻快雀跃消失在门口的背彩,画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白浅缓缓放下画笔,目光落在画布上那株灼灼的桃花上,眼神渐渐变得深邃,褪去了方才面对桑稚时的温和,流露出属于青丘女君的清冷与洞明。
情缘天书在她识海中微微波动,关于桑家,关于可能出现的桑延,以及……那个最关键的名字——段嘉许的信息,无声地流淌而过。
她伸出手指,指尖并未真正触及画布,只是隔着一段微小的距离,轻轻拂过那桃花的轮廓。周六,桑家。那不仅仅是一顿简单的家常便饭,那是她正式走入段嘉许视野的舞台。
她需要一场无可挑剔的“演出”。既要符合一个温婉学姐的身份,赢得桑家长辈的认可与好感,又要能在短暂的接触中,给那个内心筑着高墙的段嘉许,留下一个足够特别、无法忽视的第一印象。
不能急切,不能刻意,要像春雨润物,无声无息地渗透。
她回想起桑稚描述段嘉许时,那混合着崇拜与心疼的语气。“眼睛里总像藏着很多事情”……一个被过往束缚,用温和疏离伪装自己的灵魂。对付这样的人,过分的热情会让他警惕,普通的同情更是对他骄傲的侮辱。
她需要的,是一种平等的、自然的、却能直击灵魂深处疲惫的……理解。
白浅微微合眼,青丘女君数万年的阅历在心间沉淀。她见过太多背负着沉重过往的灵魂,如何治愈,如何引导,她自有其法度。在这个小世界,她无法动用神力直接干预,但她拥有的智慧与对人心的洞察,便是最强大的武器。
周六。
她在心中默念着这个日期,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尽在掌控的笑意。那笑意清浅,却仿佛已预见了所有即将发生的交集与波澜。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她将以最完美的姿态,踏入那条既定的命运之河,优雅地,走向她此行的目标。棋盘已经铺开,而第一步棋,正由桑稚,这个她所要守护的女孩,亲手为她落下。
这感觉,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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