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沈清弦架着陆沉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重量和因为虚弱而产生的颤抖。
他几乎将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却还在死死咬着牙，试图自己支撑。
“别乱动。”沈清弦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节省体力。”
陆沉舟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放弃了徒劳的挣扎，将头偏向一边，呼吸粗重。
后面，张诚和李桓轮流背着昏迷的谢允之，两人都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萧景珩拖着伤腿，脸色苍白，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但他死死盯着沈清弦的背影，一声不吭地跟着。
林婉儿和苏月明搀扶着几乎走不动路的赵无咎，三个人的速度慢得像蜗牛。
绝望和疲惫，如同沉重的枷锁，拖拽着每一个人。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只是一个时辰，却仿佛过了一辈子。
“休……休息一下吧……”赵无咎带着哭腔哀求，他的脚磨出了水泡，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我真的……一步也走不动了……”
张诚和李桓也几乎到了极限，将谢允之小心放下后，就直接瘫坐在地上，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萧景珩也靠着树干滑坐下来，抱着自己刺痛的伤腿，冷汗直流。
沈清弦将陆沉舟扶到一块石头边坐下，自己则迅速观察四周。
这里是一片相对平坦的林间空地，视野尚可，但同样也意味着更容易暴露。
“不能停太久。”她沉声道，目光扫过状态极差的众人，“我们离石林还有一段距离。”
“可是……可是我们真的走不动了……”李桓喘着粗气，声音沙哑。
苏月明看着昏迷不醒的谢允之和虚弱不堪的陆沉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谢公子需要静养，陆公子失血太多……再走下去，他们会撑不住的……”
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就在这时，赵无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在自己身上摸索起来。
“对了！信号！我们还有信号烟花！”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从一个防水的锦囊里，掏出了三支制作精巧、比手指略粗的竹管。
这是他们这些权贵子弟进入猎场时，家族为他们准备的最后保命手段，一旦释放，附近的御林军应该能看到。
“对！信号烟花！”张诚和李桓的眼睛也瞬间亮了起来，挣扎着坐直身体。
连萧景珩都抬起了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赵无咎激动地拿起一支，手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微微发抖。
他看向沈清弦：“沈博士！我们现在就放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清弦身上。
沈清弦看着那三支烟花，又看了看周围茂密的树冠。
“找一处树冠稀疏的高地。”她冷静地命令，“一次一支，间隔半炷香。如果三支放完没有回应……”
她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个后果。
希望，重新在每个人眼中点燃。
赵无咎紧紧攥着烟花，在张诚和李桓的搀扶下，找到了一处小小的土坡，这里视野相对开阔。
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拉掉了第一支烟花底部的引信。
“嗤——”
引信燃烧。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那支小小的竹管。
一秒，两秒……
预想中冲天而起的亮光和尖啸并没有出现。
引信烧到尽头，只是无力地冒出一缕青烟，然后就……熄灭了。
竹管安静地躺在赵无咎手里，毫无反应。
“失……失效了？”赵无咎愣住了，不敢相信地又拉了拉引信，毫无动静。
“可能受潮了！换一支！快换一支！”萧景珩急声喊道。
赵无咎手忙脚乱地拿出第二支。
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拉动引信。
“嗤——”
同样的声音，同样的等待。
然后，同样是……一缕青烟，无声无息。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上每个人的心脏。
“不……不会的……还有一支！还有最后一支！”赵无咎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是扑过去拿起第三支烟花。
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他死死攥着那支竹管，像是攥着自己的命。
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拉！
“嗤——”
引信燃起细小的火花。
所有人的眼睛死死盯着，连呼吸都屏住了。
火花沿着引信向上爬……向上爬……
终于，燃到了尽头！
就在所有人以为希望降临的瞬间——
那火花，只是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噗”声。
然后。
彻底熄灭。
最后一缕淡淡的、带着火药味的青烟，袅袅散开，消散在沉闷的空气里。
三支烟花。
全部失效。
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赵无咎呆呆地看着手里那三根冰冷的、毫无用处的竹管，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没有哭。
只是张着嘴，眼神空洞，像是灵魂都被抽走了。
萧景珩一拳狠狠砸在身边的树干上，指节瞬间红肿，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只有无边的愤怒和绝望。
张诚和李桓瘫坐在地，双手抱住了头。
林婉儿捂住嘴，泪水无声滑落。
苏月明看着昏迷的谢允之，终于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连一直强撑着的陆沉舟，都闭上了眼睛，脸上是一片死灰。
完了。
彻底完了。
他们被抛弃在这片绝望的森林里，失去了最后的求救手段，带着两个重伤员，弹尽粮绝。
沈清弦站在原地，看着那三缕最终消散的青烟，看着周围彻底被绝望笼罩的同伴。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但那双冰封的眼底，最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那希望的彻底湮灭，而一点点沉淀下来，凝结成更冷、更硬的坚冰。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没有援军。
没有奇迹。
能依靠的，只剩下他们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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