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推门进来时,我正将铜铃收进袖袋。她脸色发白,声音压得极低:“小姐,夫人派人来传话,说请您午时去西厢喝茶。”
我抬眼看向窗外,檐下风铃轻晃,扫地的仆妇依旧低头劳作,一切如常。可我知道,有什么变了。
我缓缓站起身,指尖抚过袖口那道倒钟符文——它比昨夜更清晰,边缘微微跳动,像是在回应什么。我没有立刻回应绿萝,而是走到妆台前,打开《女诫》书页,取出那张玄术残页。
纸面边缘的细密划痕依旧清晰,“钟响三声,魂归其主”八字如针扎入眼底。这不是夫人能伪造的字迹,也不是寻常人能留下的暗记。它来自更深的地方,或许与镇魂观有关,或许……与我前世有关。
“告诉来人,我准时到。”我将残页重新夹好,声音平静。
绿萝点头退下。门关上的那一刻,我转身进了内室,从箱底翻出一套粗布衣裙。这是早年在镇魂观做杂役时穿过的旧衣,洗得发白,袖口还补了两针。我换下华服,用脂粉略改眉形,又在脸颊点了一颗小痣,镜中人顿时成了个不起眼的卖香粉女子。
侧门守卫换岗的间隙,我提着小竹篮出了王府。篮里放着几包寻常香料,是给茶馆掌柜的见面礼。
城南“听风楼”茶馆不大,却终日人声鼎沸。我挑了角落靠墙的位置坐下,背对门口,面前摆一壶粗茶。热气升腾,遮住半边脸。我低着头,手指轻轻拨弄香囊,五感却早已铺开,像蛛网般捕捉每一句闲谈。
“听说了吗?无忧村那事!”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突然拍桌,声音响得满堂皆静。
我抬眼望去。他穿着洗旧的灰袍,袖口沾着茶渍,正翘着二郎腿,一脸得意地扫视众人。
“李胜又开始了。”旁边伙计嘟囔一句,端着茶壶走过去。
我认得这人,是茶馆里的包打听,专爱嚼舌根。此刻他见众人注目,更是来了劲头:“万两赏金!贴在城门口的告示,白纸黑字写着,谁敢去无忧村除邪祟,谁就拿钱走人!”
“万两?”有人倒吸一口冷气,“那村子早没人了,进去的活口一个没出来,谁敢接?”
李胜嘿嘿一笑,压低声音:“有人接了。”
满堂哗然。
“谁啊?哪个不怕死的?”
“是个丫头。”李胜眯起眼,仿佛在回味什么秘闻,“妙龄女子,穿得也不起眼,一个人去的官府,签了生死状,拿了令牌就走。听说连名字都没留,只说三日后进村。”
我指尖微顿,茶杯边缘轻轻一磕。
是我。
他们口中的“丫头”,正是我自己。那日我去接任务时,刻意遮了面容,没想到民间竟传成这般模样。
“丫头?”先前那人嗤笑,“怕是疯了!要么就是欠了赌债,想拿命换钱。”
“可不是。”李胜摇头晃脑,“我看她八成活不过三天。那村子邪门得很,前年巡防队进去六个,出来时只剩一只靴子,还是倒着穿的。”
“倒着穿?”有人追问。
“说是脚朝上,头朝下,挂在树上,脸都烂没了。”李胜比划着,“可那靴子偏偏是巡防队的制式,错不了。”
我低头啜茶,水汽扑在脸上,温热却压不住心底一丝冷意。那棵树,我在残念中见过。树干裂开一道缝,像是被什么硬生生撕开的口子,里面缠着几缕黑发,还有一截断指。
镇魂令在我识海中微微一震,似有感应。
我轻轻叩击杯沿三下,动作极轻,几乎无声。这是镇魂观弟子间的暗记,意为“静听勿动”。如今我独坐市井,却仍用这习惯压制心绪。那些嘲讽的话一句句钻进耳朵,我不恼,反而觉得可笑。
他们笑我贪财送命,却不知我早已死过一次。
他们笑我孤身赴险,却不知我识海中藏着一道令,能焚尽天下邪祟。
“你说那丫头真会去?”李二柱端着茶壶过来添水,憨厚脸上满是疑惑。
“怎么不会?”李胜冷笑,“万两银子,够她祖宗十八代吃香喝辣了。换了你,你不去?”
李二柱挠头:“我去不了啊,我爹说了,天黑不走荒路,见鬼不回头。那村子里的东西,不是人能碰的。”
“所以你是伙计,她是‘任务人’。”李胜翻白眼,“人家敢接,就说明有本事。”
“有本事?”旁边一个老茶客嗤笑,“我看是无知。那告示贴出来三天了,谁都不敢动,偏她一个丫头往上撞,不是傻是什么?”
“说不定是哪家少爷扮的。”有人打趣,“想借这机会出名,娶个富家女。”
哄笑声四起。
我依旧低着头,茶已凉了半盏。手指在桌下缓缓划动,一道无形符纹悄然成形,随即被镇魂令吸走,化作一丝养分。我不急于反驳,也不屑解释。此刻他们怎么想都无所谓,等我从无忧村活着回来,带着鬼祟的残魂与真相归来,这些人自会闭嘴。
关键是——这任务已公开,万两赏金公示全城,接任者身份未明。这意味着,我还有时间。
我还有机会以“无名之辈”的身份,悄然清理邪祟,而不惊动王府与夫人。
更重要的是,没人知道我是镇魂观传人。没人知道我体内有净灵火,识海藏令纹。他们只当我是为钱拼命的草根丫头,这正是我想要的局面。
“听说官府已经在准备后事了。”李胜忽然又开口,语气神秘,“说那丫头若三日内不归,就当她已死,赏金归库,另寻高人。”
“高人?”老茶客冷笑,“真有高人,早去了。拖到现在,说明连道士都不敢接。”
“也不一定。”李二柱小声插嘴,“我表哥在衙门当差,说那天签状时,那丫头手稳得很,一点不抖。眼神也清,不像怕死的。”
“哦?”李胜挑眉,“你还替她说话?”
“我不是替她说话。”李二柱挠头,“我就觉得……她不像图钱的。”
我心头微动。
这伙计看似木讷,却看得比谁都准。
我抬眼看向他,正巧他对上我的视线,愣了一下,随即憨厚一笑,低头去忙别的桌了。
李胜却不依不饶:“不是图钱?那是图啥?图名声?图进棺材时被人念一句‘英勇’?”
“或许。”我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李胜一顿。
他转头看我:“你谁啊?”
“一个听茶的。”我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你说她图啥,我说不定知道。”
李胜眯眼打量我:“你认识她?”
“不认识。”我放下杯,“但我知道,有些人接任务,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名。”
“那是为了啥?”
“为了还债。”我看着他,语气平静,“有些债,活着不还,死了也得还。”
李胜愣住,一时竟接不上话。
周围几人面面相觑,有人觉得我在装神弄鬼,有人却若有所思。
我收回目光,不再多言。话已够多,再留下去反而惹眼。我正欲起身,忽听茶馆外一阵喧哗。
“让让!官府告示又贴了!”
众人一哄而起,挤向门口。我也缓缓站起,随人群往外走。新告示贴在茶馆对面墙上,墨迹未干。
我站在人群后,目光扫过纸面。
“无忧村任务追加线索:村中古井有异动,每日子时传出钟声三响,闻者心神俱裂。凡提供有效情报者,赏银五百两。”
钟声三响。
我瞳孔微缩。
袖中倒钟符文猛地一烫,像是被点燃了一般,青灰色纹路瞬间清晰,边缘跳动不止,仿佛在呼应什么。
我死死盯着那八个字——“子时钟声三响”。
与残页上的“钟响三声,魂归其主”完全对应。
这不是巧合。
有人在引导我。
或者,那口井里,本就藏着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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