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惊心动魄的宫斗风波，最终以宁馨儿及其背后势力的彻底覆灭而告终。
后宫迎来了一段前所未有的安宁。
再也无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去招惹那位瞧着人畜无害，实则能提着锄头把人打得魂飞魄散的“疯批”皇后。
范柔柔的日子，总算又回到了她最喜欢的那种混吃等死的轨道上。
只是，随着肚子一天天鼓起来，她的身子也愈发笨重。
当初还能坐在小推车里，挥舞着小竹竿指点江山，如今，她光是从软榻上起身，都需要小桃和李嬷嬷一左一右地架着胳膊，跟扶着个国宝似的。
李承稷彻底剥夺了她“巡视”菜园的权利。
无论她怎么撒娇打滚，甚至扬言要绝食抗议，狗皇帝都铁了心不松口。
“朕派了三百玄衣卫给你守着那片宝贝地，一天十二个时辰，轮班站岗，连只蚂蚁进去都得登记造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范柔柔被“囚禁”在凤仪宫，整日里唉声叹气，感觉自己的人生失去了唯一的色彩。
不能下地，不能种菜，这皇后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小桃，”她瘫在软榻上，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扶我起来，我想去窗边看看我的白菜。”
小桃一脸为难：“娘娘，陛下吩咐了，您得多歇着。”
“我就是看看，又不下去。”范柔柔哼哼唧唧，“我的白菜心都快长老了，再不收，就不好吃了。”
李嬷嬷端着一碗安胎药走进来，闻言笑道：“娘娘放心，老奴今儿一早就去看过了，菜园子里的菜长得好着呢，水灵灵的，玄衣卫的弟兄们得了您的真传，把菜伺候得比自个儿亲爹还尽心。”
范柔柔撇撇嘴，百无聊赖之下，很快找到了新的乐子。
她开始变得嗜睡，每天醒着的时间不多，可一旦醒来，精神头就好得不得了。以前爱不释手的《养猪经》被她丢到了一边，转而迷上了听话本子。
李嬷嬷专门找了宫里最会说书的太监来，每天定时定点地给她念。
她尤其偏爱那些神仙鬼怪、侠客江湖的奇闻异事。
这日，太监正说到《西游记》里孙悟空大闹天宫那一段，只听他声情并茂地念道：“那大圣掣出金箍棒，幌一幌，碗来粗细，把那南天门打得粉碎……”
“好！”范柔柔猛地一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吓得旁边的小桃和李嬷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儿子，听见没！”她兴致勃勃地开始了每日例行的“胎教”，“这个叫孙悟空的猴子，够劲儿！上天入地，谁也管不了！以后你长大了，就要学他这样，有本事，有脾气，别被那些条条框框给束缚住！谁敢惹你，一棒子打过去！”
李嬷嬷嘴角抽了抽，心想这要是教出个小混世魔王，可怎么得了。
李承稷踏进殿内时，听到的就是这么一番惊世骇俗的教子言论。
他脚步一顿，看着自家皇后那副神采飞扬的模样，眼底不由自主地漫上笑意。
他没出声，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着。
过了几日，话本子换成了《倩女幽魂》。
范柔柔又有了新的感悟：“宝宝，你看这个叫聂小倩的女鬼，虽然出身不好，是个鬼，但心地善良。所以说，出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心要正。以后你当了皇帝，可不能因为人家祖上是种地的就瞧不起人家。你娘我当年也是养猪的一把好手，不照样当了皇后？”
李承稷走上前，从李嬷嬷手里接过汤碗，亲自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
“朕要是没记错，你还说过要给朕建个全天下最大的猪圈。”
范柔柔张嘴喝下药，理直气壮地回道：“那不是为了给你分忧，发展我国的畜牧业吗？格局要大！”
李承稷被她逗笑了，放下碗，顺势在她身边坐下，大手轻轻覆上她高高隆起的腹部。
“你教的这些，朕都听见了。”
“那你觉得我教得好不好？”范柔柔仰着脸，一副求表扬的神情。
“甚好。”李承稷一本正经地点头，“不过，光有孙悟空的本事还不够，还得学学唐僧。”
范柔柔顿时一脸嫌弃：“学他干嘛？磨磨唧唧，死脑筋，没本事还爱说教。”
“学他的目标明确，百折不挠。”李承稷的指腹在她肚皮上轻轻打着圈，声音温和却有力量，“认准了一件事，哪怕十万八千里，千难万险，也要走到终点。这才是为君者该有的毅力。”
范柔柔眨了眨眼，竟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她看着李承稷，发现随着孕期增长，她的性子似乎真的被磨平了不少。以前那种时刻紧绷、算计不休的状态，在绝对的安稳和宠爱里，渐渐松弛下来。
或许，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生活。
就在这片刻的温情中，李承稷忽然话锋一转，眸色深了几分。
“柔柔，说起这些神神鬼鬼的，朕倒想起一件事。”
“嗯？”范柔柔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昨夜，守卫皇陵的禁军来报，说皇陵那边……闹鬼了。”
以前，她的“疯”是带刺的，是一种攻击和防御的姿态。而现在，她的“疯”里，多了许多温情和柔软。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都像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尤其是在她一个人的时候。
李承稷有好几次，都透过窗户，看到她独自一人坐在窗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温柔的小曲。
那样的她，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戏谑和张扬，只有一种近乎圣洁的母性光辉。她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嘴角带着浅浅的、满足的笑意。
那一刻的范柔柔，美得让他心惊。
他会不自觉地放轻脚步，不忍心去打扰那幅美好的画面。他知道，那是独属于她和他们孩子的小世界。
范柔柔也确实变了。
她开始对一些小事变得格外在意。
比如，她会亲自检查小桃为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的衣物，摸一摸那料子够不够柔软，闻一闻上面有没有异味。
她会拉着药婆婆，絮絮叨叨地问上一个时辰，关于新生儿可能会出现的各种问题，比如吐奶了怎么办，长湿疹了怎么办。
她甚至开始学着做一些简单的针线活。虽然她在这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缝出来的肚兜歪歪扭扭，像个丑陋的补丁。但她却宝贝得不得了，每天都要拿出来看一看，摸一摸。
李承稷看着她笨拙地拿着针线，好几次都扎到自己的手，心疼得不行，想让宫女来代劳。
范柔柔却固执地摇头：“不要。这是我给我儿子做的第一件衣服，别人做的，没意义。”
她的“疯”，似乎都融入了这些细碎的、充满烟火气的小事里。
她的爱，也变得具体而实在。
不再是前世那种为了家族、为了太子之位而牺牲一切的，沉重而压抑的“大爱”。而是变成了对一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的，最纯粹，最本能的期盼和守护。
李承-稷看着这样的她，心中那片最柔软的地方，一次又一次地被触动。
他想，或许，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在没有仇恨，没有算计，没有那些沉重的枷锁时，她就是一个会为了一件丑肚兜而沾沾自喜，会对着肚子里的孩子讲神仙故事的，有点“疯”，却无比可爱的女人。
而他，何其有幸，能看到她这一面。
他愈发地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他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每天处理完政务，就第一时间赶回凤仪宫，陪着她，听她念叨那些菜园子里的长势，听她讲那些不着边际的侠客故事。
有时候，范柔柔睡着了，他就会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一看就是一整个晚上。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她的脸，却又怕惊醒她，只能在空中虚虚地描摹着她的轮廓。
他的皇后，他的柔柔，他的……孩子他娘。
这些称呼，在他心里百转千回，最终都化作了唇边一抹温柔得能溺死人的笑意。
岁月静好，大抵就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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