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跪在门外,双手托着一只乌木匣。陈墨站在主厅中央,手里还握着那支断了笔尖的毛笔。苏婉娘从侧廊快步走来,发间玉簪微颤。
她接过匣子,打开锁扣,取出一封蜡封信函。火漆印是江南商行总号的标记,但她认出夹层里有另一道暗纹——那是她亲手设计的紧急密报标识。
“刚到的。”她说,“走的是海路转陆运,中途换了三次人。”
陈墨没接信,只盯着她的眼睛。苏婉娘点头:“内容我看过。镇北军第三营,七日前被调离阴山,目的地是梅关要塞。”
他转身走到案前,把断笔放在一边。指尖敲了三下桌面,节奏平稳。这是他开始查账的信号。
苏婉娘将信放在烛光下,轻轻掀开蜡封边缘。一张薄纸滑出,上面印着驿传令编号和兵部签押。她指着其中一行:“看这里,执行时间比正式批文早了半个时辰。而且没有经巡防司备案。”
陈墨拿起信纸,靠近烛火。热气让纸面微微卷曲,显露出底纹上的水印图案——确实是兵部特急令专用纸。他放下信,翻开桌角的册子,是七日前的驻军轮值记录。
两份资料并排摆在桌上。调令发布时间为戌时三刻,而营地撤离记录显示,部队在酉时末就已启程。差了一刻钟,足够一支千人队穿过隘口而不被察觉。
他合上册子,抬头看向沙盘。阴山防线呈弧形展开,第三营驻守的是西侧咽喉。若此地空虚,敌军可从北谷直插后勤粮道。
“不是换防。”他说,“是抽走。”
苏婉娘站在旁边,手指无意识拨动算盘珠。翡翠算盘发出轻响,她立刻停下。“如果是故意制造缺口,那目的不会只是劫粮。上次箭矢外流的事还没查清,现在又动军队……”
话没说完,陈墨已经提起笔。新笔刚落纸,笔尖咔地折断,墨汁溅在账目上。他皱眉,换了一支。第二支写到第三行,再次断裂。第三支刚沾纸面,笔杆从中裂开。
他停住手,把三截断笔并排放在案角。断口整齐,像是被某种力量从中切断。这不是磨损,也不是质量问题。
窗外有风掠过檐角,一道绿光一闪即逝。极短的一瞬,像是月光照在玉石上反弹出来的亮色。
陈墨不动声色,目光却扫向屋外飞檐。那里本不该有人。他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木窗。夜色沉沉,远处树影静立。
他关窗,转身坐下,声音平静:“李玄策来了多久?”
苏婉娘一怔。“你怎么知道?”
“扳指。”他说,“只有他戴那种颜色的翡翠,成色透亮,反光带青味。刚才那一下,角度太准,不像自然反光。”
苏婉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翡翠算盘静静躺在袖中,她忽然明白什么。“他是冲你来的。想让你发现不了账上的问题。”
“他已经动手了。”陈墨拿起断裂的笔杆,轻轻掰开外层竹片。里面缠着一根细丝,银白色,一碰就碎。
“有人在笔里埋了东西。”他说,“只要用力写字,丝线就会割断笔芯。三支都一样,说明不是偶然。”
他放下笔,走到墙边取下地图。淮南道兵器作坊分布图铺开,庐州铁坊的位置被红点标出。他盯着那个点,沉默片刻。
“胡万三的商队今天出发?”他问。
“早上出的城。”苏婉娘答,“三十车生丝,走官道去泉州港。按计划明天能上船。”
陈墨正要说话,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亲卫推门进来,脸色发白。
“庄主,刚接到消息……胡掌柜的车队,在庐州城外十里坡遭袭。全烧了。”
苏婉娘猛地站起,算盘撞在桌沿。“多少人?”
“护队死了十七个,其余重伤。货物……一点没剩。”
陈墨站在原地,没动。几息后,他开口:“谁报的信?”
“驿站快马,用了六百里加急格式。”
“有没有留残骸?”
“楚红袖的人已经赶去,说现场还有焦木和金属碎片。”
陈墨点头,转身走向沙盘。他拿起一根细木棍,插在十里坡位置。那里是官道拐弯处,两侧有林地,适合伏击。
“打着什么旗号?”他问。
亲卫愣了一下。“对方?没旗号。但有人看到……他们撤走时,队伍前面有一辆马车,挂着转运使的灯笼。”
苏婉娘倒吸一口气。“官府的人?”
“假的。”陈墨说,“真正的转运使车队昨天下午才进城,登记在册。今天没人出城,除非是绕小路。”
他走到案前,提笔想写命令,又停住。这次他没用桌上备好的笔,而是从腰间取出一支随身携带的硬毫。
笔尖落下,字迹清晰。他写下三条指令:封锁十里坡周边村落,查所有昨夜进出人员;调城门登记簿,核对拂晓时段出入车辆;通知沿海船队,暂停陆路接驳,改由地下商路转运。
写完,他把纸交给亲卫。“马上办。”
亲卫领命而去。屋里只剩两人。苏婉娘站在灯下,手指紧紧攥着算盘边框。
“李玄策敢这么干,背后一定有人撑腰。”她说,“调军、劫货、用假官牌……这不是商人能做到的。”
陈墨看着地图上的梅关位置。那个要塞远离边境,常年闲置,突然调一支精锐过去,毫无军事意义。
除非是为了掩人耳目。
他忽然想到什么,转身打开抽屉,翻出一份旧档。是去年兵部下发的边军轮训条例,里面提到:凡跨区调动,须由枢密院备案,并附将领亲笔手令。
他快速翻到最后一页,找到空白处的签名栏。对照记忆中的笔迹,再回想刚才那封调令上的签押——不一样。字体相似,但转折处少了顿挫。
“假令。”他低声说,“兵部有人配合。”
苏婉娘走近几步。“你要怎么办?”
“先稳住外面。”他说,“不能让生意停。你立刻写信给泉州那边,启用备用航线。另外,让柳如烟查最近三个月进出京城的士族名单,特别是李家的人。”
他顿了顿,又补充:“还有,千机阁所有暗线,今晚全部启动。我要知道,是谁批准了这道调令。”
苏婉娘点头,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停下。
“你觉得李玄策还在外面看着?”
陈墨没回答。他走到窗边,伸手摸了摸窗棂底部。指尖沾到一点粉末,淡黄,不易察觉。
他捻了捻,闻不到气味。但这不是普通的灰土。他知道,这是他们特制的荧光药粉,涂在接触过的物体上,会在特定光线下显影。
“他在。”他说,“而且还碰过这扇窗。”
苏婉娘没再说话,快步离去。陈墨独自站在灯下,重新看向沙盘。他拿起一枚小旗,插在梅关与阴山之间的一条隐秘小道上。
接着又插了第二枚、第三枚。
门外传来新的脚步声。这次很轻,是熟悉的人。完颜玉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块烧焦的木片。
“楚红袖让人送来的。”他说,“这是从车轴残骸里找到的。上面有印记。”
陈墨接过木片。焦黑表面刻着半个徽记,能看出是双蛇缠剑的图案——那是三皇子府的私印标志。
他盯着那痕迹,眼神变冷。
完颜玉低声道:“要不要动手?”
陈墨把木片放在桌上,拿起那支未断的笔。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未落。
远处,一声鸦鸣划破夜空。
他的手腕终于落下,写下第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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