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璃的手按在玉简上，指尖划过那道裂痕。黑玉崩开的瞬间，金光从裂缝里冲出来，像一道绳索缠住我的影子。我能感觉到那股热流钻进魂体，原本快要散掉的轮廓开始一点点凝实。
五只眼睛盯着我。
清月的手一直没松开，她抓着我的衣角，指节发白。娜娜跪在地上，身子前倾，像是怕我再消失。绾绾站在旁边，嘴唇抿成一条线，眼里有光闪了一下。风翩翩把罗盘收进了袖子，云溪的手还贴在我胸口，那朵莲花虚影没有散。
我的手指动了。
先是轻轻蜷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碰到了云溪的掌心。她没躲，只是呼吸顿了顿。
“回来了？”她问。
我张了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嗯。”
这回是真身。骨头一寸寸长出来，血重新走回脉络，金瞳亮起的时候，我看到她们全都松了口气。
清月低头，把脸埋进我肩膀。娜娜直接扑上来抱住我脖子，整个人挂在身上。绾绾走过来，伸手摸了下我脸颊，又迅速收回，转头说：“别死了，我还等着你喝我炖的骨灰汤。”
我没笑，但心里暖。
外面天已经亮了。阳光从密室入口照进来，落在石阶上，一层层往上爬。江无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满身尘土，脸上有道血痕。
“城门修好了。”他说，“百姓都出来了。”
我没动，五女也没动。我们就这样坐在地上，谁都不想先站起来。
过了会儿，风翩翩扶我起来。她的手很稳，力气不小。清月帮我整理衣领，动作轻。娜娜蹦到前面，回头催：“快点啊！大家都在等你！”
中州城的街道上全是人。
断墙被推倒，碎石清理干净，有人搬来木料搭临时摊位。小孩跑来跑去，手里拿着纸糊的小旗。一面烧焦的战旗被重新裱上彩纸，挂在城楼最高处，风吹着哗啦响。
老人敲钟。
一下，两下，三下。铜声荡过街巷，所有人都停下来看向城中心。
我带着她们走上广场高台。江无夜、谢辞、林深、沈川站成一排，身上都是伤，但都挺直了背。谢辞手里还捏着最后一枚钉镖，林深肩上扛着斧头，沈川的盾牌靠在脚边，缺口都没补。
我看了一圈，开口：“今日无师徒，无少主，无圣女。”
底下安静。
“只有活着的人，和值得记住的名字。”
人群静了几秒，然后爆发出喊声。有人拍手，有人跳起来大叫，酒坛被砸开，香气飘满整条街。
庆功宴摆在广场中央。
长桌拼成一圈，菜一盘盘端上来。肉是现烤的，酒是刚启封的老酿。孩子们围着桌子跑，抢着吃糖糕。一个老头提着壶酒走到我面前，哆嗦着手给我倒了一杯。
“谢了。”他咧嘴笑，牙掉了两颗。
我举杯喝了。
清月坐在我左边，默默给我夹菜。她低着头，筷子碰到碗沿时轻轻响了一声。我看了她一眼，她抬眸，说：“你说过要带我去看雪峰日出。”
“记得。”我说，“等天气暖了就去。”
娜娜跳上桌子，踩着长凳开始扭腰唱歌。合欢宗的小调甜腻又热闹，她一边唱一边甩袖子，差点打翻一壶酒。谢辞笑着躲开，林深拍腿叫好，沈川直接站起来跟着哼。
叶绾绾举起蛊盅，里面一颗丹药泛着暗红光。
“最后一颗逆命丹。”她说，“敬不死的魂。”
我接过，一口吞下。药味苦，咽下去后胸口发热。
风翩翩展开半幅龙脉图，铺在桌上。她用指尖点了点东南角：“这里还没走完。”
“不急。”我把图卷起来，“以后慢慢走。”
云溪坐在我右边，一直没说话。她靠在我肩上，头发蹭着我脖颈。我伸手把她往身边搂了搂，她嘴角翘了一下。
夜色渐深，灯全亮了。
街上挂起灯笼，一串串亮到屋檐。有人放了烟花，炸出一朵朵红花。孩童尖叫着拍手，情侣躲在角落接吻，老人坐在门前摇扇子。
江无夜灌了一大口酒，拍案大笑：“老子三年没睡过安稳觉，今夜必须醉！”
谢辞把最后一枚钉镖射出去，正中酒壶中心，酒水喷了一地。林深扛着斧头在空地耍了一套刀法，招式乱七八糟，但气势十足。沈川放开嗓子吼歌，跑调得厉害，可没人笑话他。
我端着酒杯，看着眼前这些人。
兄弟在笑，女人在闹，烟火照亮了整座城。
风翩翩忽然抬头看天：“龙脉安稳，天地清明。”
我没应声，只是握紧了身边人的手。
清月靠过来，低声说：“别再走了。”
“不走。”我说，“哪也不去。”
娜娜喝多了，趴在桌上打嗝。绾绾给她顺背，嘴上骂她没出息。风翩翩数着天上星星，说今晚月亮特别圆。云溪闭着眼，小声哼刚才娜娜唱的曲子。
我仰头喝了最后一杯。
酒入喉，暖意从胃里散开。远处传来笑声，近处有人碰杯。江无夜醉倒在桌上，谢辞拿筷子戳他脸。林深和沈川抱在一起跳舞，东倒西歪。
清月突然站起来，拉我手：“走。”
“去哪儿？”
“城墙上看日出。”
我笑了笑，随她起身。走过长桌时，绾绾抬头：“早点回来，早饭我做。”
风翩翩把罗盘塞给我：“带上这个，别迷路。”
云溪没睁眼，只说了句：“记得牵我。”
我点头。
夜风拂面，吹散酒气。我们沿着台阶走上城墙，脚下是沉睡的城池。灯火未熄，万家团圆。
太阳还没升起来，天边有一点橙红。
清月靠着我站着，手一直没松。远处一只鸟飞过，翅膀划破晨雾。
我的紫檀木戒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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