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发泄完心中突然涌出的怒意。
达米安很快冷静下来，长长叹一口气。
面对雷恩再次将希望寄托于厄咒石上面的行为，达米安脸上的复杂神情最终化为混杂着恼怒与不耐烦的姿态。
这次他没有大声咆哮，而是压抑着怒火，直接打断雷恩将要脱口而出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早就听过你这番宏伟的演说了，雷恩，我听了不下百遍，大家也是。”
“在每一次有才华的学者因为那该死的诅咒倒下后，在每一次王室削减我们预算时，你都会用这套说辞来安抚我们，也安抚你自己。”
达米安的目光扫过议事厅里其他学派领袖们或同情或冷漠的脸，最终还是落回到雷恩身上。
“说回你的妻子伊莱拉，你应该没有忘记吧？”达米安尽可能让自己不带太多情绪色彩，开始详细复述伊莱拉生命的最后时光。
“她相信你，雷恩，她相信你的星辰大海梦想，所以她自愿承担了最危险的高纯度样本提纯工作。”
“然后她的头发开始脱落，牙龈开始出血，皮肤像融化的蜡一样溃烂。”
“她到最后都还在翻阅你绘的星图，查看那些可能是新家园的星星，她说自己很好奇未来的新家园是什么样子。”
达米安也是伊莱拉的追求者，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因此说到这里，达米安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你用一个虚无缥缈的梦，让她心甘情愿地走进了被诅咒的烈火之中。”
“现在你还要用同一个梦去说服更多优秀的学者，追随她的脚步，成为你伟大理想下无名的牺牲品吗？！”
达米安又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尽可能让自己恢复作为地基派领袖和王室卫队指挥官应有的冷硬。
雷恩沉默不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曾经的好友这副姿态，达米安从怀中取出一卷由王室特有的硬质树皮制成的卷轴，上面烙印着国王的火漆印章。
“够了，这一切该结束了。”达米安的声音变得冰冷起来：“我们，以及国王陛下，已经无意再听那毫无新意的车轱辘话了。”
“雷恩，在厄咒石研究方面你只是一个拿不出任何实际成果，只会描绘虚幻未来的失败者罢了。”
他展开卷轴，宣读了国王的命令。
大意为——
鉴于世界大战一触即发，命令飞星派立刻中止所有星际航行研究，转而将厄咒石的相关技术用于新型武器的开发，若是拒绝则经由其它学派领袖表决是否强制执行。
宣读完毕，达米安卷起卷轴，看向雷恩的眼神变得出乎意料的平静与无奈。
“看看你自己的手，雷恩。”他轻声说，目光落在雷恩那只微微颤抖，皮肤略显苍白的手上。
“你接触的防护比任何人都周全，但那诅咒依然在侵蚀你。”
“如果你也死了，你的女儿萨莉娅怎么办？”
“你已经亏欠了伊莱拉，不能再亏欠她的女儿了。”
“放弃吧，为了她，也为了你自己。”
雷恩闭上了眼睛，伊莱拉临终前的微笑和女儿天真的脸庞在他脑海中交替闪现。
最终，他缓缓地，但却无比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的研究，不是为了制造更高效的杀人工具，我拒绝。”
首席议会长长叹了一口气，启动了最终表决程序。
机巧学派领袖率先发言：“一个能握在手中的武器，远比一颗挂在天上的星星更有价值，我投票，终止飞星派的研究。”
群峦学派代表紧随其后：“地下的石头，就该用来筑造守护家园的城墙，我同意。”
辅政学派大师言简意赅：“王国的安全与稳定压倒一切，我们选择通过决议。”
圣树学派的长老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缓缓开口：“厄咒石乃不祥之物，本应永世封存，但若必选其一，守护生命是为大善，我……附议。”
雷恩曾经的导师，了天学派的大师闭上眼，沉声说道：“我们只负责仰望星空，不评判通往星空的道路，了天学派，弃权。”
首席议会长敲响了代表决议生效的铜钟。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议事厅里，也为飞星派的命运画上了句号。
“决议通过，即刻起，飞星学派予以取缔。”
“雷恩·斯特兰，你大师的头衔将被保留，毕竟你曾经是飞艇领域大师，不过在这之后你不再隶属于学院任何派系。”
数小时后，雷恩曾经的实验室内。
他助手凯正和其他几位年轻研究员一起，眼睁睁地看着一群地基派和机巧学派的学者在卫兵的监督下，接管了这里的一切。
那些人粗暴地移除了所有自己不需要的东西，搬进来新设备都与武器研究有关。
一个金属箱子被打开检查，身着厚重防护服的新研究员满意的看着里面纯度极高的厄咒石样本，重新合上箱子。
这些都是飞星派努力的成果，是学派实现目标的希望，如今却马上就要成为希玛瑞斯星上最骇人的武器。
与此同时，学院的财务大厅内，一名财务官正对着一群其他学派的学者高声宣读着一份新的资源分配令，雷恩并不在场。
“经议会决议，原飞星学派的所有预算、设备，以及各种资源配额，将由地基、机巧及群峦学派共同接管，以加速王国壁垒计划的相关项目推进……”
周围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和掩饰不住的欣喜。
时间又过了一天，雷恩抱着一个装满了自己私人研究笔记的木箱，独自一人走出了自然哲学院的大门。
没有了往日的簇拥，也没有了同僚的问候，只有少数相熟的学者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却又很快避开。
他的脚步平稳，神情平静，对这一切无可奈何。
在离开学院前，雷舍下意识走到自己曾经倾注了半生心血的实验室前。
他看到那扇由三重铅铁合金铸造的大门并未封死，反而敞开着。
几名卫兵守在门口，里面传出刺耳的金属切割声。
实验室的改造还在继续。
但那里已经不再是奈玛拉人探索星空的殿堂了，而是一个正在研究厄咒石粉尘武器的恶毒作坊。
那些混蛋！他们要把自己用来拯救世界的希望锻造成毁灭世界的凶器！
一股混杂着无尽不甘与愤怒的烈火瞬间从雷恩的心底燃起，烧得他双目赤红。
他的死死地扣着木箱，渗出丝丝血迹。
可是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观望许久之后，雷恩终于还是默默离开了，消失在了学院外面，王都那熙攘的人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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