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铃声还没响，王水生就已经骑着那辆崭新的凤凰二八大杠，车把上挂着用草绳串好的两条肥鲫鱼，车筐里放着一块用油纸包好的五花肉和一小袋精白面，另外还有一网兜红彤彤的苹果，出现在了总厂医务室门口。
他特意收拾了一下，换了件干净的白色短袖衬衣，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整个人显得精神又利落。
医务室的门开着，里面很安静。
王水生放轻脚步走到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里一张办公桌后的丁秋楠。
她还没发现他，正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里一本厚厚的医学书籍。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恰好洒在她侧脸上，勾勒出她光洁的额头、挺翘的鼻梁和微微抿着的嘴唇，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格外恬静柔美。
她看得入神，偶尔遇到难解之处，会下意识地抬起纤长的手指，将一缕滑落颊边的秀发轻轻地撩到耳后，露出白皙小巧的耳垂。
那个动作，带着一种知性而温柔的魅力，让王水生一时看得有些出神。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门口，欣赏着这幅美人阅卷图，没有出声打扰。
直到同屋另一位年长些的女医生抬起头准备收拾东西下班，才发现了门口的王水生。
女医生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恍然和打趣的笑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还在看书的丁秋楠：“哎，小丁，别用功了！你看谁来了？你男朋友来接你下班了吧？可真够体贴的哟！”
丁秋楠被同事一碰，这才从书本中惊醒，茫然地抬起头，顺着同事示意的方向看向门口。
当看到王水生正嘴角含笑地站在那里，眼神明亮地看着她时，丁秋楠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她慌忙合上书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王…王主任，您怎么来了……”她没想到他会直接来医务室接她，还被同事撞见调侃，顿时羞窘得不行。
“顺路过来，接你一起下班。”王水生笑得自然，仿佛没听到那声“男朋友”的打趣，他举了举手里的鱼和车筐里的东西，“东西都准备好了。”
那年长的女医生看着丁秋楠羞红的脸和门口一表人才还提着厚礼的王水生，笑得更加意味深长了：“快走吧小丁，这边没啥事了，别让人家王主任等急了。”说完还冲丁秋楠眨眨眼。
丁秋楠被同事笑得更加不好意思，低声应了句：“那…张医生，我先走了。”便拿起自己的帆布包，几乎是低着头小跑着出了医务室的门。
王水生对那位张医生点头笑了笑，算是打招呼，然后转身跟上丁秋楠。
走到自行车旁，王水生先从口袋里掏出那盒新的膏药递给丁秋楠：“喏，答应你的药，先收好。”
丁秋楠接过药，指尖碰到王水生的手，又是一阵微颤，低声道：“谢谢……又让您破费了。”
“跟我客气什么。”王水生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长腿一跨上了自行车，双脚支地，拍了拍后座，“上车吧，丁大夫。”
丁秋楠看着那自行车后座，犹豫了一下。
上次坐他车，她还是只敢小心翼翼地捏着他一点衣角。
但今天……她想到同事那句“男朋友”，想到他特意来接还带了这么多东西，又想到父亲对药的期盼和昨晚的话……她咬了咬下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侧身坐上了后座，这一次，她没有再去揪他的衣角，而是迟疑地、慢慢地，伸出双臂，轻轻地环住了王水生的腰。
虽然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衣，王水生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手臂的柔软和温热，以及那份带着羞涩的依赖。
他心里顿时像喝了蜜一样，美滋滋的，。
“坐稳喽！”他喊了一声，脚下用力一蹬，自行车便平稳地驶了出去。
夏日的傍晚，微风拂面，吹散了白天的燥热。
自行车行驶在布满岁月痕迹的胡同里，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丁秋楠一开始身体还有些僵硬，搂着他腰的手也不敢用力。
但随着自行车平稳前行，她渐渐放松下来，脸颊微微贴靠在他宽阔的背脊上，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油烟气息，并不难闻，反而给人一种奇异的踏实感。
“丁大夫，今天医务室忙吗？”王水生找了个话题，打破沉默，感受着后背传来的温热触感，心情极好。
“还…还好。”丁秋楠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轻轻的，“就是有些中暑的工人，处理了一下。不算太忙。”
“那就好。这大热天的，你们医务室也挺辛苦。”王水生表示理解，又问道，“在总厂这边，比在分厂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嗯，适应多了。”提到工作，丁秋楠的话稍微多了一点，“总厂病例更多样，能学到的东西也多，张医生她们对我也很照顾。真的……很感谢您，王主任，帮我调动工作。”
“嗨，举手之劳。
是金子到哪儿都发光，主要还是你技术过硬。”王水生毫不居功，反而夸了她一句，接着又看似随意地问道，“平时工作累的时候，都怎么放松？有什么爱好没？”
“看看书，偶尔……偶尔织点毛线。”丁秋楠小声回答，感觉和他聊这些日常，距离仿佛拉近了许多。
“看书好，长知识。织毛衣更是厉害，我就没那耐心。”王水生笑着回应，“等天凉快了，给我也织一副毛线手套怎么样？食堂早上起来备料，还挺冻手的。”
这近乎于直接讨要礼物的行为，让丁秋楠脸又是一红，搂着他腰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心里却没有多少反感，反而有点甜丝丝的，她极小声道：“……嗯，如果…如果您不嫌弃我手艺差的话。”
“不嫌弃，绝对不嫌弃！”王水生立刻保证。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穿过一条条胡同。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丁秋楠搂着王水生腰的手臂越来越自然，最初的那份局促和羞涩，渐渐被一种微妙而安宁的氛围所取代。
王水生感受着后背的依靠和信任，心里盘算着，这关系进展，比预想的还要顺利。
今晚的丁家之行，看来会有一个不错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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