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易和梁拉娣的婚礼，就定在了一个星期天的中午。
因为两人都住在93号院，倒也省去了接亲、送亲等一系列繁琐环节，仪式直接从院里开始。
虽说是一切从简，但梁拉娣显然把这当成了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役来打，势要办得风风光光，让全院、乃至隔壁院都知道，她梁拉娣成功拿下了南易这个“金龟婿”！
一大早，93号院就热闹了起来。
梁拉娣指挥着几个提前请来帮忙的邻居大姐，在院里支起了临时借来的大圆桌和长条凳。
她今天穿了一件崭新的红底碎花罩衫，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喜气，嗓门比平时又高了八度，穿梭在人群中，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派头。
“桌子往这边挪挪！对！靠墙根！那边还得过人呢！”
“碗筷都够数吧？不够赶紧去借！”
“大毛！看着点弟弟妹妹！别往灶台边凑！”
四个孩子也穿上了干净衣服，虽然依旧是带补丁的，但小脸都洗得干干净净，兴奋地在院里跑来跑去，他们懵懂地知道，今天之后，他们就有个“爸爸”了，而且是个会做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的“爸爸”！
相比之下，新郎官南易就显得沉默和……僵硬得多。
他穿着一身半新的蓝色中山装，胸口别着一朵皱巴巴的红纸花，脸上努力想挤出点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他大部分时间都窝在自家那个临时充作“新房”的屋里，要么就是蹲在临时砌起的灶台边，机械地处理着王水生帮忙搞来的食材——一大块猪肉、几只肥鸡、还有几条大草鱼。
他的动作依旧专业利落，但眼神却有些空洞，仿佛灵魂出窍，只是在凭本能干活。
偶尔抬头看到梁拉娣风风火火指挥若定的身影，他会迅速低下头，嘴角微微抽搐一下，像是在忍耐什么。
王水生作为特邀嘉宾兼“物资赞助商”，自然是早早地就溜达过来了。
他没去掺和帮忙，而是搬了个小马扎，找了个既能纵观全局又不那么显眼的角落坐下，手里抓着一把瓜子，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众生相，一副标准吃瓜群众的架势。
“啧，南易这表情，跟上刑场似的。”他嗑着瓜子，低声点评，“梁拉娣倒是斗志昂扬，跟打了胜仗的将军一样。有意思！”
来看热闹的邻居越来越多。
95号院也有不少人闻讯过来，像阎埠贵、刘海中等人，主要是冲着这顿难得的油水来的。
易中海也来了，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笑容，但眼神深处似乎有一丝复杂，不知道是不是又想起了他那不争气的养老人选傻柱。
傻柱本人却没来，估计是嫌堵心。
快到晌午，宾客基本到齐。
仪式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请院里一位识字的老先生主持，新人对着毛主席像三鞠躬，念了一段“革命夫妻，互敬互爱”的语录，就算礼成。
整个过程，南易像个提线木偶，梁拉娣则笑得见牙不见眼。
“礼成！开席！”老先生一声吆喝，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众人顿时欢呼起来。
临时灶台那边，南易和他请来的一个食堂徒弟立刻忙活起来。
大锅菜嘛，讲究的就是个快和量足。
红烧肉、小鸡炖蘑菇、红烧鱼块、醋溜白菜、猪肉炖粉条……一道道硬菜陆续出锅，香气弥漫了整个93号院，勾得人肚里的馋虫嗷嗷叫。
孩子们早就围着桌子乱转，眼睛死死盯着那些油汪汪的肉菜，不停地咽着口水。
大人们虽然还保持着矜持，但眼神也都绿了。
这年头，能一次性见到这么多荤菜，简直是过年都不敢想的事！
王水生被让到了主桌，和几位大爷、厂里来的几个小干部坐在一起。
他看着桌上还算丰盛的菜肴，心里对南易的手艺点了赞，虽然是大锅菜，但火候味道都没丢份。
梁拉娣拉着南易开始挨桌敬酒。
到了王水生这桌，梁拉娣格外热情，声音都甜了八度：“王主任！今天真是太谢谢您了！没有您帮忙，这婚事哪能办得这么体面！我俩敬您一杯！”
南易也端着酒杯，脸上挤着极其不自然的笑容，声音干巴巴的：“谢谢王主任。”
王水生笑着站起身，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厚厚的一个，里面塞了二十块钱，在这年代绝对是重礼了——塞到南易手里：“南师傅，梁师傅，恭喜恭喜！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他特意把“早生贵子”四个字咬得重了些。
南易接过那沉甸甸的红包，手一抖，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子，仿佛那红包烫手一样。
梁拉娣倒是喜笑颜开，连声道谢，毫不客气地替南易接过来揣进了兜里。
敬完酒，宴席正式开动。
筷子飞舞，碗碟碰撞，咀嚼声、赞叹声、孩子的欢叫声响成一片，气氛瞬间达到高潮。
大家都埋头苦干，也顾不上什么吃相了。
王水生一边吃着，一边继续观察。
他看到梁拉娣不停地给南易夹菜，南易闷头吃着，偶尔抬头，目光却会下意识地瞟向对面——丁秋楠那屋门紧闭着，自始至终没有打开过。南易的眼神里便会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黯淡。
王水生心里暗笑：“得，这心里还惦记着冰山美人呢？可惜啊，冰山彻底封冻喽！”
他又看到梁拉娣的那四个孩子，围着南易，一口一个“爸”叫得越来越顺口，小嘴巴塞得鼓鼓的，吃得满嘴流油。
南易看着他们，脸上的僵硬似乎融化了一丝，甚至还给最小的那个擦了擦嘴。
“嗯，看来这‘爹’也不是白当的，起码有现成的儿女孝顺。”王水生点点头。
这顿婚宴，吃得是宾主尽欢（至少表面上是）。
菜足饭饱，邻居们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说着恭维话陆续散去。梁拉娣带着孩子们，指挥着帮忙的人收拾残局，脸上洋溢着巨大的满足感。
南易则坐在一旁，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眼神有些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水生磕完了最后几颗瓜子，拍拍手站起身，心满意足。
“嗯，大戏落幕，结局……还算圆满吧。”他笑了笑，背着手，溜溜达达地回自己的94号院去了。
这场由他无意间“促成”的婚事，总算有了结果。至于这结果是苦是甜，那就留给当事人自己去慢慢品味了。
他这位“导演”，只需要负责看戏和鼓掌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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