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克俭被采取强制措施的消息,如同一声警钟,不仅在汉东官场回荡,也迅速传到了密切关注此事的京城圈子。王建军在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拨通了李为民的保密电话,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粗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愤怒和决绝。
“为民,汉东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沙瑞金这是要赶尽杀绝,从你身边人开刀,想把你的根基一块块敲碎!”王建军语气森然,“他既然不讲究,先碰了嫂子和继业,那就别怪咱们不客气了!”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说出的话却带着血腥味:“我这边查到点东西。沙瑞金那个宝贝儿子,在境外搞的那个什么投资公司,根本就是个空壳,玩的就是空手套白狼的把戏,牵扯到不少灰色资金,数额不小。而且,在国内,他借着老子的名头,在一些项目里干股分红、违规操作的事儿也不少。我不信沙瑞金对他儿子这些破事一点都不知道!怎么样?要不要把材料给他捅上去?足够让他喝一壶的!甚至……让他彻底翻不了身!”
电话这头,李为民沉默了。王建军查到的这些东西,无疑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沙瑞金的要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对方试图施加于自己身上的手段反击回去,这在情绪上有着巨大的诱惑力。沙瑞金既然敢触碰家人这条红线,就要有被同样反噬的觉悟。
书房里只听得见李为民平稳的呼吸声。王建军在电话那头也没有催促,他知道这个决定的重要性。
良久,李为民缓缓开口,声音沉稳而清晰:“建军,你的心意,我明白。这份情,我记下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格外凝重:“但是,这份材料,我们现在不能用,至少不能用这种方式用。”
“为什么?”王建军有些不解,“他都骑到咱们头上拉屎了!还跟他讲什么规矩?”
“规矩,不是讲给他听的,是讲给我们自己听的,也是讲给上面看的。”李为民冷静地分析道,“第一,沙瑞金调查雨晴和继业,是越界,是犯规,所以我们反击,占着理,上面也会认为他做得过分。但如果我们立刻用同样下三滥的手段,去搞他儿子,哪怕证据确凿,在性质上就变成了纯粹的互相人身攻击、互相揭丑的恶性斗争,格局就低了。上面会怎么看?会觉得汉东已经烂透了,两个主要领导人都在不择手段地搞垮对方,这会严重损害我们的形象和正当性。”
他继续道:“第二,这份材料是利器,更是双刃剑。现在甩出去,固然能重创沙瑞金,但也会彻底激化矛盾,让汉东的局面完全失控,甚至可能引发更高层面的强力干预,结果难料。我们现在手握发展大局,占据主动,没必要去赌这种极端情况。”
“第三,”李为民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自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相信,沙瑞金和他儿子的问题,迟早会暴露。但不是由我们用这种方式去引爆。我们要赢,就要赢得堂堂正正,赢在推动汉东发展的大义上,赢在自身过硬、行得正坐得直上。用这种揭人隐私、攻击家人的方式,即便赢了,也胜之不武,心里不踏实,更会落人口实。”
王建军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他明白了李为民的考量。这不仅仅是泄愤,更是深谋远虑的政治智慧。“我懂了,为民。你是对的。那这份材料……”
“先妥善保管好。”李为民果断指示,“这是我们的底牌之一,也是悬在沙瑞金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动用。要让他知道,我们有能力反制,但我们选择不用,这是一种威慑,也是一种格局。”
“好!听你的!”王建军不再犹豫,“材料在我这儿,绝对安全。需要的时候,你一句话!”
挂了电话,李为民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王建军提供的这条线索,虽然暂时不用,但极大地增强了他的底气和战略主动权。沙瑞金并非无懈可击,他的软肋同样明显。
他现在要做的,依然是坚持既定的策略:稳住阵脚,高举发展旗帜,利用张克俭事件进一步揭露沙瑞金“搞扩大化”、“破坏稳定”的企图,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在常委会和更高层面,彻底孤立沙瑞金。
他要让沙瑞金明白,试图用黑暗手段将他拖入泥潭是行不通的。他李为民选择的战场,始终是阳光下的发展和竞争。而那份关于沙瑞金儿子的材料,就像藏在鞘中的利剑,不出则已,出则必见血。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沙瑞金最严厉的警告和最强大的制约。
沙瑞金以为抓住了张克俭就能扭转局势,但他绝不会想到,一把更致命的匕首,已经悄然抵在了他自己的后心。汉东的这场较量,因为王建军的这个电话,进入了一个更加微妙而危险的阶段。李为民手握杀手锏却引而不发,这份忍耐和定力,将成为决定最终胜负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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