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得像一潭墨，云来居上空的防护阵法泛着淡青微光，将整座小院笼得朦胧。
叶青指尖一点，寂灭剑意悄然溢出，化作一缕灰线，顺着预警阵法的缝隙游向院墙。
灰线所及，一幅画面映入识海：
——枯瘦的黑影蹲在檐角，整个人仿佛一截被抽干血肉的枯枝，唯有一双眼透出幽绿磷火。
他手中托着一枚暗红铜铃，铃口正对小院，每隔数息便喷出一缕细若发丝的灰雾。
灰雾与夜色同化，连神识都难捕捉，却带着蚀星教特有的“星瘴”气息。
“是蚀星教的‘夜魇斥候’。”林婉清传音，语气冷凝，“专擅魂魄标记，一旦灰雾入体，三日内无论我们走到哪里，都会被追踪。”
陆锦抬手，三枚牛毛般的银针已在指缝，“我来封他经络，留活口？”
“不，杀。”叶青摇头，眸色深寂，“留活口只会打草惊蛇，我们初来，要立威，也要立得干净。”
话音未落，修罗剑在背脊上轻轻一震，一缕暗金剑纹顺着他肩胛流入地面。
下一瞬，院墙外那道枯影脚下的影子忽然“活”了过来，化作一只狰狞黑手，扣住其脚踝。
“谁——”
呼声未出，灰线已掠过夜空。
寂灭剑意贯体而过，枯影连人带铃被切成两截，却诡异地没有鲜血喷溅，伤口处只飘出一阵灰雪。
灰雪未落，黑手倒卷，将残尸拖入地面阴影，连铜铃也被吞没，寸息不存。
整个过程两息不到，云来居的防护阵连涟漪都未荡起。
林婉清翻手，一面月华小镜悬于头顶，镜光扫过四周，确认再无人窥视，才轻吐一口气。
“干净利落。”陆锦收针，苦笑，“可我们也被蚀星教盯上了，连夜魇斥候都派出来，说明他们已怀疑到我们身份。”
叶青望向夜空，眼底有星辉与血光交错，“怀疑不等于确认。他们不敢在万流城明着动手，接下来只会更阴。我们抓紧时间，在他们下一轮试探前，把‘混沌蕴灵丹’炼出来。”
……
小院静室，灯火被阵法隔绝，外界不见半分。
叶青盘坐蒲团，面前摆着一只半人高的黄铜丹炉，炉身铭刻九条星纹，此刻却被一层暗灰笼罩。
那是他以“墟烬”之力临时改写的炉阵，可隔绝成丹瞬间的异象。
丹炉左侧，依次漂浮着五种辅材：
“魂星草”三株，叶如星芒；
“赤髓芝”一朵，芝盖滴红；
“寒月露”一瓶，凝为冰珠；
“不朽藤”寸许，通体淡金；
以及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靛蓝源晶”，幽蓝深邃。
右侧，则是一团被灰雾包裹的核心——
混沌金丹自行溢出的“源丝”，仅三根，细若游丝，却重若山岳。
修罗剑横放膝前，剑灵懒洋洋的声音在识海回荡：
“本座只说一遍，混沌蕴灵丹不属于此界丹谱，成丹那刻必引‘丹劫’。你以墟烬之力改写丹炉，只能遮掩七成气息，剩下三成，自己扛。”
叶青淡淡一笑，“三成，够了。”
他屈指一弹，一缕星煞之力卷起“魂星草”投入炉中。
轰——
炉火并非凡焰，而是灰白交缠的“星煞火”，温度冰寒，却可熔炼神魂。
魂星草瞬间化为湛蓝汁液，如星河流转。
紧接着，赤髓芝、寒月露、不朽藤依次投入，每一步都精准到毫厘。
当最后一滴寒月露落入炉中，整团药液骤然收缩，化作一枚混沌色的小球，表面星纹与煞纹交错，像一颗微缩的星辰。
关键一步——
叶青并指如剑，刺入自己丹田，轻轻牵引。
混沌金丹微微震颤，一滴灰金交错的“源血”顺着经络流出，悬于指尖。
那是他道基所在，失之一滴，轻则境界动摇，重则丹纹崩裂。
可他眼神毫无波澜，指间一弹，源血射入丹炉。
轰！！
丹炉内传出低沉雷音，仿佛有一方小世界在开辟。
炉盖砰砰作响，九条星纹同时亮起，又被灰雾迅速压下。
静室四周，阵旗猎猎作响，墙体浮现细微裂痕。
林婉清与陆锦守在门外，一人执掌月华阵盘，一人挥洒青木生机，合力稳固静室。
十息、二十息……
三十息整，炉内雷音戛然而止。
叶青猛地睁眼，眸中灰金旋涡一闪而逝，低喝：“收！”
丹炉盖子自动掀开，三枚龙眼大小的灵丹冲天而起，表面缠绕灰金雷纹，像要破空而去。
叶青早有准备，袖袍一卷，星煞化丝，将三丹牢牢缚住，收入早已备好的寒玉瓶。
几乎同一瞬，静室上空乌云骤聚，雷蛇翻滚，却在成形刹那，被修罗剑冲霄而起的一缕暗金剑光生生斩碎。
乌云裂成两半，悄然散去，像什么都没发生。
剑灵打了个哈欠，“丹劫已散，运气不错。三枚成色：两枚上品，一枚……勉强极品。够你们换灵石了。”
叶青脸色苍白，却露出笑意，“辛苦。”
他低头看向寒玉瓶，瓶壁内三枚灵丹缓缓旋转，灰金丹纹如活物，时而化作星图，时而凝成修罗虚影，神异非常。
……
夜已四更，万流城却依旧灯火阑珊。
黑市，位于城西九曲巷深处，一座不起眼的破旧祠堂。
祠堂地下，被掏空成巨大空间，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这里是三不管地带，蚀星教、观星崖、城主府的势力都默认其存在，只要不在明面上闹事，无人过问。
叶青三人披着隔绝神识的斗篷，走入黑市。
他们刚踏入，便引来无数隐晦目光。
两枚上品“混沌蕴灵丹”、一枚极品，哪怕放在黑市，也是十年难见的珍品。
很快，一名戴着玉兔面具的女修迎上来，声音娇柔却透着精明：“几位道友，可愿随我去‘藏星楼’？楼主愿以高于市价两成的价格收购灵丹，并保证身份绝密。”
叶青与林婉清对视，后者微不可察地点头。
藏星楼位于黑市最深处，七层木楼，外表陈旧，内部却别有洞天。
楼主是一名须发皆白的青衣老者，自称“风老”，修为深不可测，至少元婴中期。
他接过寒玉瓶，打开瓶塞的一瞬，眸底爆出一团精光，良久才缓缓合上。
“丹蕴混沌，不朽留痕……好丹！老朽生平仅见。”
风老深吸一口气，报出一个数字：“三万上品灵石，或等价的‘星核碎片’、‘月魄精华’，任由挑选。”
三万上品！
哪怕叶青心性沉稳，也暗暗咋舌。
他沉吟片刻，道：“灵石两万，其余折算成‘星核碎片’与‘月魄精华’，另外，再加一个消息——”
他抬眼，目光如电：“三日后的天穹拍卖会，那份残破星图，最终会被谁拿下？”
风老眯起眼，似笑非笑：“年轻人，消息可比灵石更贵。”
叶青淡淡道：“风老若能告知，这枚极品混沌蕴灵丹，可优先留给藏星楼下一次拍卖。”
空气安静数息。
风老忽然大笑：“好！老朽喜欢与爽快人做生意。”
他抬手，一枚淡金色的玉简落在桌面，其上刻着“叁”字。
“拍卖会幕后，由三大势力共同坐镇。那份星图，最终归属……不在蚀星教，亦不在城主府，而在——”
“观星崖。”
……
离开藏星楼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三人回到云来居，关闭院门，才同时松了口气。
陆锦惊叹：“两万上品灵石，外加十斤星核碎片、三瓶月魄精华，足够我们拍到那卷星图有余！”
林婉清却看向叶青，“你为何笃定风老知道内定结果？”
叶青轻声道：“黑市与拍卖会本就唇齿相依，若连最终归属都摸不清，藏星楼早被吞了。况且——”
他取出那枚淡金玉简，指尖一点，玉简表面“叁”字化作光幕，浮现一行小字：
“今夜子时，观星崖秘使将携‘星月令’抵达万流城，与城主府密谈。”
林婉清眸光一凛，“星月令？与我们的‘幽月令’是否同源？”
叶青摇头，“暂时不知，但观星崖对那份星图志在必得，我们若想拿到手，要么虎口夺食，要么——”
他看向窗外渐亮的天色，语气沉静：“提前与他们做笔交易。”
……
同一时刻，万流城最高处——流云塔顶。
晨风猎猎，吹动一名白衣女子的衣袂。
她面覆轻纱，眉心一点月纹，清冷如霜。
身后，一名黑衣老者垂手而立，气息深沉如海。
“小姐，藏星楼那边传来消息，有人出手三枚‘混沌蕴灵丹’，其中一枚蕴含不朽真意，已引动黑市暗潮。”
白衣女子眸光微动，望向云来居方向，声音轻若晨雾：
“混沌……不朽……有意思。查查那三人的底细，若与蚀星教无关，拍卖会前，我要亲自见他们。”
朝阳跃出地平线，金辉洒落万流城。
风起云涌的大幕，正式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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