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2月10日，距离春节还有三天，浪潮工作室的办公区却丝毫没有松懈的迹象。高浪站在会议室的投影幕前，指尖点在一组柱状图上——2005年全国电视剧收视率top10的数据里，古装剧占了七席，现代剧仅有三部入围。
“这就是我们要啃的骨头。”高浪按下遥控器，画面切换成密密麻麻的观众反馈，“去年《遇见》电影成功后，不少人劝我们趁热打铁拍续集，但数据不会说谎。电视剧的受众基数是电影的五倍以上，特别是35岁以上的女性群体，她们贡献了68%的电视剧收视时长。”
周倩推过来一份文件，是她整理的电视台购片清单：“我联系了四家省级卫视，江苏台和浙江台对古装剧的需求最迫切，他们的黄金档剧场明年还有三个空缺。但有个问题——一线卫视的购片价格虽然高，却要求必须用他们指定的演员。”
“指定演员？”高浪挑眉，“是像张娜拉这种自带流量的韩星，还是投资方塞进来的关系户？”
“都有。”周倩调出一份报价单，“浙江台的王主任明确说，想上他们的黄金档，女二号必须用华谊刚签下的新人李曼。这姑娘是张艺谋导演的《满城尽带黄金甲》里出来的，资源不错，但演技……”她没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
办公区后排传来窃窃私语，刚入职的策划专员赵萌萌忍不住开口：“高导，要不咱们先从地面频道做起？我老家山东台的乡村剧场，收视率其实挺高的，而且对演员没那么多要求。”她说着脸颊发红，显然是第一次在会议上发言。
“这个思路值得考虑。”高浪赞许地点头，“但我们的目标不止于此。”他走到白板前画了个金字塔，“塔尖是一线卫视黄金档，这是提升品牌影响力的关键；中间是二线卫视和视频平台，保证现金流；底层是地面频道，用来培养新人。李雪，编剧部有没有适合不同平台的剧本框架？”
李雪翻开笔记本，露出贴着彩色标签的文件夹：“我们准备了三个方向。第一个是古代权谋剧，暂定名《长安弈》，格局大，适合一线卫视；第二个是都市家庭剧《学区房》，聚焦中年夫妻的教育焦虑，贴近生活，适合二线卫视；第三个是乡村题材《麦香》，讲返乡青年创业的故事，地面频道应该会感兴趣。”
她顿了顿，补充道：“《长安弈》的剧本我找北师大历史系的教授看过，他说里面的官制设定比《大明王朝1566》还严谨。就是……投资可能要超八千万。”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张涛手里的计算器“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捡起来按了半天，苦着脸说：“浪哥，咱们现在账上就八千多万流动资金，全投进去要是扑了……”
“没试过怎么知道会扑？”高浪打开优盘里的观众调研数据，“你们看，25到40岁的高学历观众里，有73%表示‘愿意为优质历史剧付费’。《长安弈》的核心不是宫斗，是权谋博弈中的人性挣扎，这种题材拍好了，能成为现象级作品。”
他看向赵建国：“赵师傅，您觉得用电影级的镜头语言拍电视剧，可行性有多大？比如用ARRI的摄影机拍战争场面，调色参考《刺客聂隐娘》的风格。”
赵建国摘下老花镜擦了擦：“技术上没问题，就是成本会增加三成。我认识北影厂的灯光师老郑，他手里有套德国进口的柔光设备，租给咱们能便宜点。”
正说着，林晓抱着一摞剧本进来：“高导，这是各大影视公司送过来的合作剧本，有二十多部。其中海润影视的王总特意打电话，说他们有个《亮剑》的姊妹篇，想跟咱们联合出品。”
高浪翻到《亮剑》续集的剧本，眉头渐渐皱起。剧本里把李云龙写成了恋爱脑，为了女护士跟赵刚反目，完全背离了原作的精神。他把剧本扔在桌上：“这种消费经典的项目坚决不碰。告诉王总，要合作就拿出诚意，要么咱们一起开发新Ip，要么就拍李云龙年轻时候的故事，我来写剧本框架。”
下午三点，江苏卫视的购片总监张海明带着团队来访。这位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刚坐下就直入主题：“高导，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长安弈》要是能让陈道明老师来演男主角，江苏台直接给你一集一百万的购片价，还保证全国联播。”
高浪端起茶杯笑了笑：“张总监，陈老师的演技毋庸置疑，但《长安弈》的男主角设定是30岁左右的少壮派将军，陈老师今年都51了，不太合适。我们心里有个备选——胡军，他在《天龙八部》里的乔峰既有英气又有谋略，很符合角色气质。”
张海明的脸色沉了沉：“胡军是不错，但他的商业价值比陈道明差远了。这样吧，男主角用胡军可以，但女一号必须用我们台的签约艺人唐嫣。她刚凭《仙剑奇侠传三》火起来，流量有保证。”
高浪调出唐嫣的作品集，指着其中一段哭戏：“张总监您看，她的表演太依赖眼药水了，而《长安弈》里的女一号是隐忍深沉的间谍，需要用微表情传递情绪。我推荐刘一菲，她在《归途》里的表现您也看到了，完全能驾驭这种复杂角色。”
双方僵持了半个小时，最后张海明松了口：“女一号可以用刘一菲，但女二号必须给唐嫣。另外，咱们得签对赌协议，收视率达不到1.5%，购片价降三成。”
“1.5%太低了。”高浪拿出计算器，“这样，收视率破2%，我们要追加一百万奖金；破3%，江苏台得给我们下一部剧的优先购片权。”他看着张海明的眼睛，“张总监敢赌吗？”
张海明盯着高浪看了五分钟，突然大笑起来：“好！就冲你这股底气，我跟台长申请一下！不过我得提醒你，去年华谊的《夜宴》就是栽在历史剧上，投资过亿，票房连成本都没收回来。”
“《夜宴》输在脱离历史空谈人性。”高浪递给他一份《长安弈》的人物小传，“我们的每个角色都能在《资治通鉴》里找到原型，比如男主角沈知言，原型是晚唐宰相李德裕，他在牛李党争中的挣扎，比虚构的阴谋更有张力。”
送走江苏台的人，周倩拿着一份合同走进来：“优视网的王总刚才打电话，说愿意全资投《学区房》，每集报价40万，还答应给首页推荐位。他们唯一的要求是，让杨幂演女主角。”
高浪翻看杨幂的试镜视频，她在镜头前把职场妈妈的焦虑演绎得入木三分，眼神里的疲惫不是装出来的——为了这个角色，她特意去海淀区的小学门口蹲了三天，跟二十多位家长聊到深夜。
“告诉王总，没问题。”高浪在合同上签字，“但要加个条款，剧中所有孩子的角色必须从现实中的留守儿童里选，片酬全部捐给希望工程。”
傍晚时分，刘一菲带着助理出现在工作室。她刚从丹东纪念馆回来，脸冻得通红，手里却紧紧攥着个笔记本：“高导，我找到当年女卫生员的日记了！你看这段，‘1951年除夕，我们在防空洞里给伤员包饺子，白菜馅里掺了雪，大家吃得眼泪直流’……”
她翻到最后一页，突然指着某段话笑起来：“这个叫陈淑琴的阿姨说，她当年为了跟未婚夫通信，自学了密码。《长安弈》里的女间谍不就是这样吗？用胭脂水粉传递情报，把情书写成密信。”
高浪看着日记里娟秀的字迹，突然有了灵感：“李雪，把女一号的背景改成密码专家，她的父亲是钦天监监正，从小教她算筹密码。这样她潜入敌营的动机就更合理了——不是为了爱情，是为了给蒙冤的父亲翻案。”
李雪立刻掏出手机：“我现在就给历史顾问打电话，确认下明代有没有女性接触算筹的可能。对了，道具组的王鹏说，他能找到民国时期的密码本做参考。”
夜幕降临时，高浪独自留在办公室。他打开《长安弈》的分镜头脚本，在“玄武门之变”的场景旁写下：“用一镜到底的长镜头，从李世民的视角展现政变前的寂静，马蹄声由远及近，刀鞘碰撞的声音比背景音乐更有冲击力。”
手机突然震动，是陈默老师发来的短信：“韩三平总看了《长安弈》的大纲，说中影可以参投三千万，但有个条件——必须加入‘反腐倡廉’的主题，让历史照进现实。”
高浪回复：“没问题，让编剧部加一段‘御史弹劾贪腐’的支线，原型就用海瑞罢官的故事。历史剧的意义，本就是以古鉴今。”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窗外突然绽放起烟花。原来是附近的商场在提前庆祝春节，绚烂的光映在规划板上，照亮了“电视剧战略”四个红色大字。高浪想起三个月前工作室刚成立时，自己在桥洞下啃干馒头的日子，那时连拍部电影都要四处求爷爷告奶奶，而现在，他们已经有了撬动整个电视剧市场的底气。
他关掉电脑，走到空荡荡的办公区。每个工位上都贴着员工的新年愿望：李雪想“写出能改变现实的剧本”，张涛希望“今年别再熬夜算账”，王宝强的愿望最简单——“学好普通话，演好每个角色”。
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亮起，高浪看着玻璃门上“浪潮工作室”的铭牌，突然明白电视剧市场对他们而言，从来不是简单的扩张——是让更多像王宝强这样的演员有戏可演，让更多像李雪这样的编剧有故事可讲，让观众在遥控器前，能看到真正值得尊重的作品。
电梯下降时，他收到杨幂发来的消息：“高导，我刚看完《学区房》的剧本，有段关于陪读妈妈崩溃的戏，我想加句台词——‘我不是在陪孩子成长，是在跟生活死磕’，您觉得行吗？”
高浪笑着回复：“非常好。再加个细节，她崩溃时手里还攥着没剥完的蒜，生活的烟火气就是这样。”
走出写字楼，春节的氛围越来越浓。街边的红灯笼映着高浪的身影，他知道，瞄准电视剧市场只是第一步，未来还有更多挑战等着他们。但只要守住“内容为王”的初心，这条看似艰难的路，终将通向繁花似锦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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