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青瓦，在医馆门前铺开暖金色的光斑。
陆祁正踮脚挂上“营业中”的木牌，银发用竹簪松松绾着，却故意留了两缕垂在颊边——她家柳娘子说喜欢这样。
“陆大夫早呀！”提着菜篮的王婶经过医馆门前，忽然驻足笑道，“今儿个脸色真好！”
陆祁立即转过身来，紫眸中漾起藏不住的欢喜：“自然自然～”
她刻意捋了捋衣襟，声音扬高了几分，“您可不知道，我家柳娘子天没亮就起来为我熬了莲子羹…”
陆祁边说边比划着，“还特意加了红枣和枸杞，说是要给我补气血。哎，我说不必这般辛苦，她偏不听～”
王婶被陆祁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逗笑了：“柳大家真是贴心，陆大夫好福气啊！”
“那是自然！”陆祁笑得见牙不见眼，“您要不要尝尝？娘子熬得多，我给您盛一碗？”说着竟真作势要往厨房去。
内堂传来一声轻咳。
陆祁立即收敛神色，故作正经地捋平衣襟：“咳…王婶是要抓安神药？昨儿的方子我改良过了，加了点酸枣仁…”
后院里，柳太真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点滴落宣纸晕开浅淡的痕。
她听着前堂那人装模作样的腔调，唇角不自觉扬起。
蛇尾悠闲地轻摆，尾尖不经意间卷起一片飘落的银杏叶，在尾尖轻轻转动。
日光透过葡萄架，在她书案上洒下碎金般的光影。
墨笔在宣纸上行走如飞，字迹清隽有力，一如她给人的感觉——清冷自持，却总在某个人面前破功。
“柳大家——”药童咚咚跑进来，额上带着薄汗，“书坊又来催稿啦！说读者等得脖子都长了，再不交稿就要上门讨说法了！”
柳太真收回蛇尾，头也不抬，应道：“第三箱，自己取。”
小药童欢天喜地抱了书稿跑走，险些撞上端药进来的陆祁。
“慢些跑！”陆祁侧身护住汤碗，紫眸瞪得圆溜溜，“小心摔着了，还有摔了稿子我家柳大家又要熬夜重写…”
柳太真就着她的手饮了口汤，蹙眉：“烫。”
“我吹吹…”陆祁连忙俯身温柔吹气，日光流转间，前堂忽然传来惊呼：“陆大夫！李大爷厥过去了！”
银发大夫瞬间敛了柔情，汤碗往案上一搁便疾步而出。
“…无妨，痰迷心窍。”陆祁清亮嗓音隔着屏风传来，“三针便好。”
柳太真垂眸续写书稿，笔尖却迟迟未落。直至前堂响起李家中气十足的道谢声，才在稿纸边缘画下一个小小的银狼头像，狼爪里还夹着一根银针，不由轻笑…
午后的阳光愈发慵懒。陆祁蹑手蹑脚溜进后院时，见那人枕着手浅眠，书稿散落膝头，墨笔将坠未坠。
她蹲下身，极轻地拾起狼毫。目光掠过宣纸时忽然顿住——稿纸边缘竟画满小小的银狼头像，有的叼着药草，有的顶着针囊，还有一只歪着头傻笑，耳朵翘得老高。
笑意从紫眸里漫出来，陆祁凑近些，偷偷在那轻抿的唇上啄了一下。
“偷香窃玉。”柳太真闭着眼轻笑，蛇尾却已缠上她腰肢，“诊金结了？”
“结啦～”陆祁顺势躺进她怀里，举着钱袋晃了晃，“还多赚了三文彩头——李大爷非说我是仙姑下凡！嘿嘿，今晚给你做烧鸡吃…”
“真厉害。”柳太真屈指弹她额头，尾尖却温柔地卷来薄毯盖在两人身上。
葡萄叶影在毯上摇曳，药香混着墨香静静盘旋。
陆祁玩着对方散落的黑发，忽然轻声道：“今天去集市看见个有趣的东西。”
蛇尾微微一动，表示在听。
陆祁笑着从她怀中坐起：“等着，给你看个宝贝。”
她匆匆跑向前堂，银发在夕阳里流泻成星河，再回来时捧着个陶盆，小心翼翼得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陶盆里一株嫩绿植株迎风轻颤，叶片心形，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茎秆挺拔，依稀能想象出开花时的模样。
“是桔梗。”陆祁眼睛亮晶晶的，将陶盆放在两人之间的青石板上，手指轻轻抚过叶片，“这可不是普通的花。它的根可入药，能宣肺利咽，祛痰排脓。”
柳太真挑眉：“所以陆大夫这是又添一味药材？”
“不止呢。”陆祁的狼耳得意地抖动，“它开花时是漂亮的紫蓝色，像傍晚的天空。”
她忽然声音柔和下来，“最重要的是——桔梗的根系缠得紧，年年岁岁都生长在一处，风雨不移。”
陆祁抬头看向柳太真，紫眸中盛着难得一见的认真：“我翻过古籍，桔梗又名‘钟情’，它的根紧紧缠绕土壤，就像…”
陆祁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耳尖微微发红，“就像我想和你在一起的样子。”
柳太真望着那株青翠，蛇尾轻轻环住人，却比平时更加温柔。
“我知道桔梗的另一个名字。”柳太真轻声道，手指抚过陶盆边缘，“叫‘不变心’。”
她将下巴搁在对方发顶，看夕阳为银发镀上金边，“它的根不仅紧紧缠绕，还能年年重生。即使寒冬看似枯萎，来年春日必会复发新芽。”
陆祁惊喜地转头：“你真博学！”
柳太真眼中闪过笑意：“怎么？互夸模式？”
两人相视而笑。陆祁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又掏出一个小纸包：“差点忘了，这是桔梗种子。等这株长大了，我们还可以在后院种一片桔梗花海。春天看新芽，夏天赏花，秋天收根入药...”
她的声音渐渐柔和，“冬天就一起等着，等下一个春天。”
蛇尾轻轻环紧，柳太真低头轻吻她的银发：“好，岁岁年年。”
晚风拂过檐下风铃，前堂飘来煎药的咕嘟声。
后院的墨香里，一株桔梗在相拥的影子里悄悄舒展枝叶，仿佛已经预见到未来无数个春夏秋冬，都将在这充满药香和墨香的院子里，见证不变的钟情。
岁月还长，而她们的故事，才刚刚写到最甜的篇章。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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