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的暗红涟漪已然消失,重新变回一块冰冷的黑玻璃。
但那惊鸿一瞥的箭头指向,像烙铁一样烫在刘乐黎的视网膜上。
通道深处,黑暗像黏稠的墨汁,吞噬了所有光线。只有极远处,一点微弱的、非自然的光晕在隐约闪烁,如同深海怪鱼引诱猎物的发光器。
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啸着危险。但他没有退路。那个与他思维同步的、顶着他脸孔的怪物,正通过这种方式,将他推向某个未知的结局。
他攥紧手机,指关节捏得发白,一步步挪进通道。
空气瞬间变得阴冷潮湿,混杂着灰尘、霉菌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电路板过热的焦糊味。脚下的地面坑洼不平,堆满了废弃的建材和不知名的垃圾。两侧墙壁的斑驳涂层大片剥落,露出下面暗红色的旧砖,像是结了痂的伤口。
越往里走,那点微光越清晰。是从一扇虚掩的铁门门缝里透出来的。
刘乐黎屏住呼吸,凑近门缝。
里面似乎是一个废弃的仓库或者工作室。那光源来自房间中央一张杂乱的工作台,上面堆满了打开的笔记本电脑、缠绕的数据线、拆开的服务器机箱,屏幕的光芒是这黑暗空间里唯一的主宰。
一个人影佝偻在屏幕前,背对着门口。
明亮的挑染黄发,即使在这昏暗光线下也异常扎眼。
是他!那个消失的设计师!
刘乐黎心脏狂跳,手按在冰冷粗糙的铁门上,轻轻推开。
“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在死寂的空间里无限放大。
屏幕前的人影猛地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几乎是弹跳着转过身来!
惨白的屏幕光打在他脸上,刘乐黎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怎样一张脸啊!极度缺乏睡眠导致的眼窝深陷,眼球布满血丝,瞳孔因持续惊恐而放大,嘴唇干裂苍白,下巴上满是胡茬。短短几天,那个在会上还带着点玩世不恭的青年,已经被抽干了精气,只剩下一个被恐惧榨干的空壳。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大号螺丝刀,刀尖对着门口,手臂剧烈颤抖。
“谁?!谁在那儿?!滚开!别过来!”他声音嘶哑破裂,充满歇斯底里的惊惶。
“是我!创意组的刘乐黎!”刘乐黎赶紧出声,生怕对方失控扑过来,“开会坐在末尾那个!我们讨论过飞天队长!”
“飞天队长……”黄毛喃喃重复着这个词,眼神有一瞬间的涣散,随即恐惧更甚,“不……不是队长……是……是别的东西……你……”他猛地瞪大眼睛,像是才认出刘乐黎,“是你!那个胡说八道的新人!是你!你的那些狗屁想法!!”
他情绪激动,螺丝刀胡乱挥舞着。
“冷静点!我不知道会这样!”刘乐黎不敢刺激他,慢慢靠近,“我只是乱说的!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其他人呢?”
“乱了……全都乱了……”黄毛的眼神飘忽不定,语无伦次,“频率……情绪的频率……我们以为只是概念设计……用算法捕捉、模拟、可视化……但它活了!它真的活了!它喜欢那些……那些焦虑、愤怒、绝望……它在吃!一直在吃!”
他猛地指向那些闪烁的屏幕。
刘乐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倒吸一口凉气。
屏幕上不再是设计软件界面,而是疯狂滚动的数据流、不断变化的复杂波形图,以及一些……扭曲的、仿佛从监控探头截取的模糊画面——地铁里拥挤的人群、办公室加班的身影、街头争吵的碎片……所有这些画面都笼罩着一层病态的、暗红色的滤镜,不断有细微的、血丝般的能量流从画面中的人身上被抽离,汇向某个无形的点。
波形图随着那些能量流的汇聚而剧烈峰值。
“看……看到了吗?”黄毛声音发抖,“它在成长……用所有人的负面情绪……我们成了它的饲养员!老张想断开连接……第二天就没来……小王只是质疑了一句代码……她、她的电脑屏幕里伸出了……红色的……手……”
他捂住脸,发出呜咽声。
“锚点……它需要现实的锚点……”黄毛从指缝里漏出破碎的句子,“我们造的模型……还有……还有……”
他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刘乐黎。
“还有你!”
刘乐黎如遭雷击,后退一步:“我?”
“你的想法!你的设定!那是它的源代码!是它的核心逻辑!”黄毛几乎是嚎叫出来,“它认得你!它朝着你来了!同步……对,同步!它在同步你!把你变成它在这个世界上更稳固的锚!”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紧了刘乐黎的心脏。同步……不仅是思维,甚至是存在本身?那个怪物要把他彻底拉过去,变成它的一部分?
“其他人呢?!”刘乐黎急切地追问,“设计组其他人去哪了?!”
“消失了……都被……拖过去了……拖进阈界另一边……只有我……我切断了大部分物理连接,躲在这里……”黄毛的精神显然已处于崩溃边缘,他指着工作台角落一个被砸得稀烂的、布满接口的黑色盒子,“但那没用……它还能通过网络……通过信号……通过人的情绪找到我……找到我们!”
他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声音,猛地抱住头,蜷缩起来:“又来了……它的声音……它在骂……骂我们想象力贫瘠……骂我们创造了一个饥饿的神……”
刘乐黎的脑海深处,那冰冷的金属质感的声音似乎也隐隐共鸣了一下,带着无尽的嘲讽和……饥饿感。
就在这时——
砰!砰!砰!
仓库唯一的入口,那扇厚重的铁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用力敲响!声音粗暴而充满威胁。
“开门!物业检查!”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喊道。
黄毛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弹起来,脸上血色尽失:“他们来了!公司的人!来灭口的!不能让他们抓到!”
刘乐黎也慌了神:“怎么办?!”
黄毛眼神疯狂闪烁,猛地扑到工作台前,抓起一个巴掌大的移动硬盘,粗暴地塞进刘乐黎手里:“拿着!所有备份!原始数据!跑!从后面通风管道走!快!”
他把刘乐黎推向房间后方一个锈迹斑斑的通风口盖板,那盖板似乎已经被他提前撬松了。
“那你呢?!”刘乐黎抓着滚烫的硬盘。
“我拖住他们!快走!”黄毛转身抄起旁边一根锈蚀的铁管,双眼赤红地冲向那扇被砸得砰砰作响的铁门,像个穷途末路的困兽,“别相信公司!别相信任何人!它能看到……通过所有屏幕……”
砰!!
铁门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门锁变形,门缝被强行撬开!几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伸了进来。
刘乐黎最后看到的是黄毛挥舞着铁管冲上去的背影,以及门外那些穿着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陌生男人的脸。
没有时间犹豫!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扯开通风管道的盖板,一股陈年积灰和腐臭味扑面而来。他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身后传来打斗声、闷哼声和厉声呵斥。
黑暗、逼仄、肮脏的管道。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感觉拼命向前爬,手里死死攥着那个储存着一切真相和恐怖的硬盘。
黄毛最后的话在他耳边回荡。
“它能看到……通过所有屏幕……”
刘乐黎在无尽的黑暗管道中爬行,感觉自己正坠入一个没有底的深渊。而在他上方,那个由他“创造”的饥饿之神,正透过城市无数双电子眼,冷漠地注视着他的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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