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沉重的、一下下砸在心口的拖拽声，如同死亡的倒计时，从黑暗的通道深处不断逼近。每一声响起，空气似乎就更粘稠冰冷一分。
林夜猛地收回凝视那扇被菌丝黏液覆盖的门扉的目光，转向我。他的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越发棱角分明，眼神锐利得像能刺破黑暗。
“不想变成这鬼地方的一部分，就按我说的做。”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快而清晰，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你叫什么？”
“秦…秦鸣梦。”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声音还有点发颤。
“怎么进来的？”
“送…送外卖，青藤公寓404…”
他眉头瞬间拧紧，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又麻烦的事情，打量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自己走进狼群的傻子。“送外卖送到桥梁空间…哼，真会挑地方。”他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但很快又收敛起来，显然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他示意我抬起被腐蚀的右脚。我忍着痛，笨拙地抬高一些。他凑近快速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深。“灰蚀伤。暂时死不了，但别让它再碰到那雾，不然你这腿就别想要了。”警告简单粗暴，却让我后颈发凉。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那怪物…”
“空间异常，信息污染，说了你也不懂。”他极其不耐烦地打断我，眼神却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尤其是那拖拽声传来的方向。“你只需要知道，在这里受的伤，出的问题，都有可能带出去。不想后半生抱着一条烂腿或者变成疯子，就机灵点。”
他从腰间一个不起眼的战术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类似老旧指南针的金属仪器，但表盘里不是指针，而是几缕不断无序扭动的、发光的丝线。
他尝试将仪器对准不同方向，那些光丝疯狂乱转，毫无规律，最后甚至冒出一缕细小的黑烟。他低骂一声，迅速将仪器收回。
“妈的，干扰太强。”他啐了一口，反手从背后抽出一根大约半米长、锈迹斑斑但看起来异常结实的金属水管，可能是从某个腐朽的支架上拆下来的。他掂量了一下，然后猛地将其扔到我脚下，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拿着，防身。钝是钝了点，砸准了也能让对方不好受。”他语速飞快，“听到我喊‘打’，就朝我指的方向用力抡。听到‘躲’，就立刻找掩体抱头蹲下，别问为什么。其他时候，跟紧我，别出声，别乱摸，别掉队。”
我慌忙捡起那根冰冷沉重的水管，粗糙的锈迹硌着手心。这东西能对付刚才那种怪物？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但握着它，至少手心传来一点真实的触感，让不停发抖的手稍微稳了点。
透过昏暗的光线，我仔细打量着他。他看起来三十出头，眉眼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冷厉，像是长期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穿着耐磨的黑色战术裤和一件深色外套，身上挂着的几个包里鼓鼓囊囊，不知道装着什么。
动作间，我看到他左手手背上有一道深刻的、蜿蜒的旧疤痕，一直延伸到袖口里。还有一个用黑色皮绳系着的、看不出材质的暗色小坠子，从他颈间滑出，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他整理了一下装备，检查了短刃，动作熟练流畅，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一股经年累月形成的、近乎本能的专业和警惕。和我这个误入此地的菜鸟外卖员形成了可悲又可笑的对比。
那拖拽声越来越近了，伴随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像是金属在粗糙水泥地上摩擦的刺耳噪音。
林夜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压低，反手握住了短刃，进入了战斗姿态。他侧头，用眼神向我示意了一个靠近墙角的、相对稳固的破烂铁柜后面。
“躲后面去。没指令，别出来。”
我握紧了手中冰冷的钢管，心脏狂跳得像要爆炸，但还是依言手脚并用地爬到他指示的位置，蜷缩起来，将钢管横在身前。
黑暗的走廊尽头，那沉重的拖拽声和金属摩擦声已经近在咫尺。
一个模糊而庞大的轮廓，在浓稠的黑暗中逐渐显现，缓慢地、固执地、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一步步挪入我们所能感知的范围。
林夜握紧了短刃，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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