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多陪你走一段路,哪怕终点是永恒的寂静。——林之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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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像窗外缓慢移动的云,重复却又不尽相同。
林之唯与莎朗之间那种无声的默契日益加深。
她们不再需要剧烈的情绪波动作为桥梁,往往只是一个眼神,一个意念,便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莎朗的脸上偶尔会出现属于孩童的、转瞬即逝的轻松,她会对着空气分享她偷偷藏起来的糖,或者指着图画书里某个滑稽的角色,嘴角微微上扬。
然后,在一个平静的午后,变化悄然发生。
莎朗被允许在女仆的看守下,去楼下花园短暂放风。
当她离开房间时,林之唯习惯性地悬浮在原地等待。
但这一次,她感觉到一种奇特的牵引。
她尝试着移动,意识体轻易地穿过了那扇从未跨出的阁楼门扉,如同穿过一层温水般的屏障,悄无声息地跟在了莎朗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她愣住了。
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如同细小的气泡,在她无形的存在中升腾。
她可以离开了!
不再被禁锢在那个四方的房间里!
她可以……看到更广阔的天空,陪伴莎朗去往更多的地方。
当莎朗返回阁楼时,林之唯迫不及待地在她情绪尚算兴奋时凝聚了一点点形态,光影比往常要明亮些许。
“莎朗,”她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轻快,“我好像……可以跟着你出去了。”
莎朗正脱着沾了草屑的外套,闻言动作一顿。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
“真的?你可以……一直跟着我了?不再只是在这个房间里?”
林之唯用力地点头:“嗯!刚才你下去,我就在楼梯口。”
她看着莎朗脸上纯粹的欣喜,感觉自己那颗沉寂已久的心也仿佛被注入了暖流。
莎朗跳着跑到她面前,尽管依旧触碰不到,但她笑得眼睛弯了起来:
“太好了!那下次……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去花园!我知道哪里有小蝴蝶,还有最好闻的白玫瑰!”
她们分享着这份小小的、隐秘的快乐,仿佛拥有了一个对抗整个灰暗世界的同盟。
房间里沉闷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清新起来。
然而,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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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清晨,莎朗醒来后没有立刻起床。
她坐在床边,低着头,手指用力绞着睡衣的蕾丝边。
林之唯能感觉到她平静外表下涌动的暗流。
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抗拒和羞耻的情绪。
“今天……”莎朗的声音很低,“今天要去那个白房间。”
林之唯的光影微微凝滞。
熟悉的沉重。
莎朗抬起头,看向林之唯可能存在的方向,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坚决:
“你……你不要跟来。”
她咬了咬下唇,“不要去看。”
林之唯明白了。
莎朗可以忍受痛苦,可以习惯折磨,但她不愿意让唯一视她为“人”而非“工具”的精灵,看到她最不堪、最无力、像实验品一样被摆布的样子。
那是她想要在林之唯面前保留的、最后一点尊严。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林之唯能感受到莎朗那份倔强的坚持背后,隐藏着多么巨大的脆弱。
“好。”
林之唯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答应你。我会留在房间里,等你回来。”
莎朗似乎松了口气,紧绷的小肩膀垮下来一点。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看起来比哭还让人难受。
“我很快回来。”
她说,然后跳下床,开始默默地换衣服,准备迎接又一次的“例行公事”。
林之唯遵守了诺言。
当莎朗被女仆带走,脚步声消失在楼梯下,林之唯悬浮在阁楼中央,没有试图穿过那扇门。
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感受着时间一分一秒地煎熬。
她想象着那个白色的房间,那些发亮的器械,那两根说着“对不起”却行着伤害之实的针管……
一种无力的愤怒和尖锐的心疼啃噬着她。
等待比想象中更难熬。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响动。
不是平日那种冷漠的寂静,而是夹杂着一些模糊的、属于男人的呵斥和什么东西被翻动、砸碎的声音。
声音似乎正是从“那位先生”可能所在区域的方向传来。
林之唯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莎朗怎么样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冲出去,但想起对莎朗的承诺,又硬生生止住。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粗暴地推开一条缝。
不是莎朗回来,而是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面容冷硬的男人。
他似乎是奉命来进行某种检查或清理。
他锐利的目光在阁楼里扫视了一圈,落在了莎朗那张简陋的小床上。
床上,枕头旁边,静静躺着一枚用院子里捡来的花瓣和叶片,精心压制、拼接成的简陋书签。
那是莎朗前几天偷偷做的,她说这是“秘密花园的钥匙”,只有她和精灵知道。
那是她在冰冷现实中,为自己保留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美好想象,是精神上的一个微小寄托。
男人显然认为这不符合“规定”或者纯粹是想找点麻烦。
他嗤笑一声,大步走过去,伸手就要将那枚脆弱的书签抓起来扔掉。
“别碰它!”
一个意念如同惊雷般在林之唯脑中炸开。
那是莎朗视若珍宝的东西!
那是她灰暗童年里唯一一点彩色的梦,如果连这个都被毁掉……
在那只大手即将触碰到书签的瞬间,一种超越理智源于本能的力量从林之唯的意识深处爆发。
她不再考虑规则,不再考虑消耗,不再考虑自身的存在形态。
她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它。
保护莎朗这微小的、不容玷污的领域。
必须,实体化!
剧烈的、仿佛要将她每一缕意识都撕裂的疼痛席卷而来。
她感觉自己在被强行压缩,从无形的风凝聚成有质的形体。
光芒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爆发,几乎照亮了整个昏暗的阁楼。
那只伸向书签的手顿住了。
男人惊愕地回头。
在原本空无一物的床边,一个模糊却真实的身影显现出来。
那是一个少女的轮廓,由剧烈燃烧的光影构成,看不清面容,但能感受到一种决绝的、守护的姿态。
她伸出手臂,虚挡在那枚干花书签前。
“滚开!”
身影发出的声音不再是意念,而是带着实体震颤的沙哑的呵斥。
男人脸上掠过一丝惊疑,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恼怒。
他可能将其视为某种他无法理解的超自然现象,或者是组织内部某种未知的防御机制。
他低吼一声,没有退缩,反而更加用力地伸手向前,试图推开这个突然出现的障碍。
他的手,这一次,没有穿过光影。
他触碰到了实体。
虽然那实体如同灼热的琉璃,极不稳定,但他确实感觉到了阻力。
也就在他触碰到林之唯强制凝聚的实体瞬间,更加可怕的反噬发生了。
林之唯感觉到维持实体存在的能量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逝,如同堤坝溃决。
她的“身体”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光芒从裂痕中不受控制地逸散。
剧痛让她几乎失去意识,但她依然死死地挡在那里。
男人被那逸散的能量和眼前诡异的景象震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盯着那逐渐崩解的光影,眼神变幻,最终像是收到了什么指令般,狠狠地瞪了一眼,转身快步离开了阁楼,甚至没再去碰那枚书签。
危机解除。
但林之唯的崩解已经不可逆转。
强制实体化消耗了她赖以存在的根本。
她的身影变得极其黯淡,裂痕蔓延,如同一个即将破碎的琉璃人偶。
她支撑不住,虚软地向下滑倒,靠在床沿。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涣散的前一刻,走廊上传来了急促的、略显虚浮的脚步声。
莎朗回来了。
她似乎经历了一次格外难熬的“治疗”,脸色苍白,脚步踉跄,额头上带着细密的冷汗。
她推开虚掩的门,第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床边、那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光影。
那光影不再稳定,不再柔和,而是布满了裂痕,正像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迅速消散。
莎朗的蓝眼睛瞬间睁大,所有的疲惫和麻木被巨大的惊恐取代。
“精灵?!”
她尖叫一声,扑了过来,跪倒在那个即将消失的身影面前。
她伸出手,却依旧只能徒劳地穿过那片正在碎裂的光。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莎朗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慌乱和无助:“是谁?是不是他们……”
她下意识地以为是那些穿白衣服的人伤害了她的精灵。
林之唯用尽最后力气,凝聚起几乎要散开的意识。
她看着莎朗惊恐悲伤的脸,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不……不是他们……”
她的光影微弱地闪烁着,声音断断续续:
“是……我自己……选择的……”
“为什么?!”
莎朗的眼泪大颗滚落,“你答应过我……在房间里等我的……为什么……”
林之唯的目光,极其缓慢地,移向了枕边那枚完好无损的干花书签。
莎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愣住了。
她看看书签,又看看即将彻底消散的精灵,一个模糊可怕的猜想在她心中形成。
“是因为……这个?”
她难以置信地轻声问。
林之唯没有直接回答。
她看着莎朗,那双眼眸里,没有痛苦,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深切的、近乎温柔的歉意和不舍。
“对不起……莎朗……”
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
“不能……再给你讲故事了……”
“不要!我不要故事!我要你留下来!”
莎朗徒劳地想要抓住那些飘散的光点,哭喊着。
“好好……保存你的‘花园’……”
林之唯的光影越来越淡,裂痕几乎布满了全身。
“你……要……活下去……连带着我的……那份……”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最后一点光芒,如同燃尽的星辰,在莎朗绝望的注视下,无声无息地湮灭在空气中。
房间里,只剩下莎朗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哭声。
她跪在那里,许久没有动弹,眼泪浸湿了地板。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停了。
莎朗慢慢地抬起头。
脸上泪痕未干,但那双眼睛里,某些东西彻底改变了。
孩童的天真和脆弱被一种冰冷的、坚硬的的东西覆盖。
她伸手,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枚干花书签,紧紧地、紧紧地攥在手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看着林之唯最后消失的地方,那里空无一物。
“……骗子。”
她低声说,声音沙哑,却没有任何怨恨的意味,反而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悲伤和领悟。
“你根本不是什么精灵,对不对?”
她回想起精灵偶尔流露出的、与童话故事格格不入的沉稳,回想起她那些关于“坚固”和“选择”的故事,回想起她最后保护书签时那义无反顾的姿态……
一个念头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
她是一个“人”。
一个或许来自其他地方,却为了保护她这点微不足道的念想,而付出了生命代价的“人”。
这个认知没有带来安慰,只带来了更沉重的痛楚,和一种奇异的、被守护过的温暖。
她不会为此崩溃。因为精灵用最后的存在告诉她,有些东西值得用一切去守护。
而活着,本身就成为了一种责任。
她缓缓站起身,将那张干花书签小心翼翼地藏进贴身的衣袋里。
然后,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整理了一下衣裙。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如同结冰的湖面,深不见底,再也看不出丝毫情绪。
她知道了她的名字。
不是“故事精灵”。
而是在她生命最初、也是最深的黑暗里,唯一给予过她毫无保留的、甘甜如蜜的守护的……
honey。
她想起精灵最后一次给她讲的故事,关于一种金色的、甜美的粘稠液体,叫做“蜂蜜”。
精灵说,那是蜜蜂用生命短暂的花朵酿造出的、能保存很久的甜蜜,即使在最寒冷的冬天,也能尝到阳光的味道。
精灵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
“……所以,蜂蜜是很珍贵的东西,它凝聚了短暂的美好,变成了可以长期保存的温暖回忆。”
精灵……就像蜂蜜。
将她灰暗童年里那些短暂的、虚幻的故事温暖,凝聚成了某种可以支撑她走下去的、真实的东西。
即使酿造者已经消失,那份甜,却留了下来。
这个称呼,将成为一个秘密,一个烙印,一个她永远不会说出口,却会用未来所有暗中观察、不动声色的回护来诠释的誓言。
贝尔摩德的童年,在这一天,彻底结束。
而林之唯与贝尔摩德之间,跨越了时间与身份的、复杂而隐秘的联结,于此,真正奠定。
【意难平任务进度9%】
【任务奖励:平常无异的,事态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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