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墨缓缓直起身,将笔记本顺势塞进裤兜,草帽檐遮住半张脸:“昨晚下过雨,看看草垛漏没漏水。” 他踢了踢脚下的稻草,“毕竟以后可能要在这里晒粮食。”
老汉往草垛这边走了两步,锄头刃在晨光下闪着冷光:“老野村不种粮食。”
他忽然凑近,一股混合着汗味与土腥的气息扑面而来,“王老师以前也总盯着草垛看,后来……”“后来怎么了?” 萧墨追问。.
老汉突然啐了口唾沫,转身往村西头走:“不该问的别问。”
萧墨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石屋拐角,迅速蹲回草垛旁。笔记本的纸张已经发潮,上面的字迹却很清晰,是王老师的笔迹:“四月初三,村民每天寅时都会往后山送木桶,桶里装着腥气很重的液体。”
“四月初七,祠堂的牌位后有暗门,夜里能听到锁链声。”
“四月十二,发现草垛下有地窖,入口被稻草盖着……”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纸页边缘有撕裂的痕迹。萧墨摸向草垛底部,果然在稻草最厚实的地方摸到块松动的青石板。
他刚要掀开,村东头突然传来铜锣声,“哐哐” 响了三下,沉闷得像丧钟。
原本门窗紧闭的石屋纷纷打开,村民们扛着锄头往村西头聚集,每个人脸上都没有表情,脚步整齐得像被操控的木偶。
萧墨混在人群后面,看到他们围着口石井站成圈,村长正用葫芦瓢从井里舀水,倒进十几个木桶里。“分桶了。”
村长的声音在晨风中飘散,“今天轮到三家送‘供奉’,别误了时辰。”
三个村民上前扛起木桶,往村后的山路走去。木桶碰撞的声响里,萧墨忽然闻到股熟悉的气味 —— 和王老师笔记本上沾染的腥气一模一样,像是…… 血腥味。他悄悄退出人群,绕到祠堂后面。
王老师的日记里说牌位后有暗门,刚才在祠堂时没来得及细看。祠堂的后墙爬满藤蔓,萧墨拨开最粗的一根老藤,砖石接缝处果然有个不起眼的凹槽。
指尖刚触到凹槽,身后突然传来老婆婆的声音:“萧老师在这里做什么?”
萧墨猛地转身,看到穿蓝布褂子的老婆婆正站在五尺外,背篓里装着些枯黄的草药,“村长让各家准备午时的‘集会’,你不去看看?”
“刚想去找村长问教学的事。” 萧墨不动声色地挡在墙前,“不知集会是做什么?”老婆婆咯咯笑起来,露出只剩两颗牙的牙床:“给山神唱戏呢。”
“唱戏倒是热闹,” 萧墨错开身,让祠堂后墙的凹槽藏进阴影里,“正好看看村里的风俗。”老婆婆的视线在他脸上黏了片刻,忽然转身往晒谷场走:“跟我来吧,别乱走丢了。”
午时的日头正烈,晒谷场的青石板被晒得发烫。村民们已经搭好了戏台,那尊牛头人身的山神像被抬到戏台中央,血红的琉璃眼睛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萧墨混在人群边缘,“开始了。” 身旁有人低语。锣鼓声突然响起,节奏却杂乱无章,像无数根针在刺耳朵。
六个穿黑袍的村民走上戏台,面具遮住脸,手里牵着铁链,链端锁着个披头散发的人 —— 看身形是个女人,衣衫破烂,裸露的胳膊上布满鞭痕。“这是……” 萧墨心头一紧。“触犯规矩的外人。”
旁边的老汉突然开口,眼睛直勾勾盯着戏台,“去年闯进后山,被山神抓了。”戏台上的黑袍人举起鞭子,铁链上的女人突然尖叫,声音却像被掐住的猫,嘶哑得不成调。
萧墨用气感捕捉到她的心跳 —— 快得像要炸开,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惊吓。“献祭品!” 村长的声音突然响起。两个村民抬着个黑布盖着的笼子走上台,笼子里传来呜咽声,像是动物的哀鸣。
黑布被掀开的刹那,萧墨瞳孔骤缩 —— 里面竟是只半大的狼崽,腿上还在流血。黑袍人抓起狼崽,往山神像前的石槽里按。
狼崽的哀鸣戛然而止,鲜血顺着石槽的纹路流淌,在阳光下泛着刺目的红。“山神保佑……” 村民们突然跪下,异口同声地念叨着,声音整齐得像提前排练过。“萧老师看得入神?”
蓝布褂老婆婆不知何时凑到身边,枯瘦的手指在袖中动了动,“这山神祭,可是我们老野村的头等大事。” 她笑起来时,嘴角的皱纹里像藏着细沙,“王老师以前也爱凑这种热闹,可惜啊……”
“可惜什么?” 萧墨转头,目光恰好撞上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戾。老婆婆突然往地上啐了口:“没什么。”
她转身往祠堂走,背影佝偻得像要折成两段,“午时过了,该准备晚饭了。记得规矩,天黑前回屋。”萧墨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石屋拐角,快步走向戏台。
此时村民们已散去,晒谷场只剩下那尊牛头人身的神像,琉璃眼珠在日头下反射着冷光。
他蹲下身,指尖蘸起石槽里未干的血迹 —— 触感黏稠,隐约带着铁锈味,果然是新鲜的血液。“山神需以活物献祭?”
他低声自语,日头渐渐西斜,晒谷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萧墨回到王老师的石屋,关上门的刹那,迅速从裤兜掏出那本潮湿的笔记本。
午后在草垛旁没来得及细看,此刻借着窗棂透进的微光,他发现最后一页撕裂处的背面,竟有几个用指甲刻出的浅痕,拼起来是三个字:“血藤沟”。“后山的地名?”
萧墨指尖摩挲着刻痕,王老师的字迹力透纸背,显然刻字时极为仓促。他忽然想起村民扛着木桶往后山走的方向,似乎正是村西那片被浓雾笼罩的林地。
窗外传来石板路的摩擦声,萧墨迅速将笔记本藏进床板夹层,刚抚平床单,门外便响起敲门声。“萧老师,送晚饭来了。”
是扛锄头老汉的声音,透着股说不出的僵硬。萧墨拉开门,老汉递过个粗瓷碗,碗里是黑乎乎的糊糊,隐约能看出是野菜混合着什么碎末,散发着怪异的甜腥味。“村里就这吃食,萧老师将就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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